塔罗女神探
“是你放下吊桥,开的大门吧?”杜春晓转过头来,指住扎肉。
“什么?我?!”扎肉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拿错愕的表情看他。
“不,是你后边那位。”
杜春晓指的,是一直躲在扎肉身后的谭丽珍。
“如果说,我们这里还有谁能够有资格和潘小月谈条件,躲过教堂血洗之劫的,就只有你了,谭小姐。因为你是咱们里边最弱的,所以也是最强的,有人罩着。”她盯住手帕上那张力量牌里须毛龇张的怒狮,缓缓道,“你产期将近,正是赌坊下一场豪赌的重注,他们怎可能就此把你弄死在这里?我们这些人里头,唯独你被杀的可能性最小,即便要死,亦会等到赌局结束之后,把你像处理废品那样处理掉。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一人两命,即便知道最后孩子生下来亦是活不长的,可你自己的命更重要,所以才背叛了我们。是这样吧?”
再看谭丽珍,她已一扫先前的畏缩,仰面大笑起来:“哈!哈哈!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谭丽珍这一世都倒霉,总是别人负我,难得我负人家一次,又怎么啦?!总不能像你们这些傻子似的,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吧!”
话毕,她拖着笨重的身子一径往潘小月那里走,还未走近她,眉心却突然跳出一个血洞。她仰面倒地前,还拿一对惊讶的眼死死瞪着赌坊老板手里那把造型精致的枪。
“有些人,就是因为想得太多,才会死得更早。”潘小月摇头叹息,双眸依旧是两个深不见底的冰渊。
对面那一排“待宰羔羊”中,唯独杜春晓没有半点儿惊讶,仿佛已经预见到叛徒的下场,她翻开最后一张未来牌——正位的隐者。
“谭丽珍不是叛徒,她是临时起意。”她抬头看着斯蒂芬,眼神冷冷的,“倘若不是里通外和,她又怎知放下吊桥,打开大门的最佳时机?必是潘老板带了人在外头候着的时候,她才能配合得当。只是,这里隔着壕沟,往来根本不通,谭丽珍又是如何被劝降叛变,替你们开了门的呢?必定有人捎了信儿给她,说服她这样做,并承诺会饶她一死。而这个人……应该是能自由往来于教堂与外界之间,自己还得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启动铰链放下吊桥,所以必须得让谭丽珍来做,而此人则负责麻痹我们,于是自告奋勇来看守大门,以便她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敌人引渡过来。是这样吧,小刺儿?”
小刺儿蜘蛛一般往杜春晓身边爬来,被扎肉一脚踩住腰部,动弹不得。
“我当时就奇怪,为什么你说不用睡觉,要求和我们一起守夜,而且守的正是这里的大门。只要换一个人去守,谭丽珍拖着那么笨重的身子,必定会被发现,可偏偏是你守的,而你正是先前刚刚溜出圣玛丽教堂,给潘老板的人下药的。你既可以出去下药,便也可以替斯蒂芬带信儿回来,说服谭丽珍开门。因为你没有手,又不能站立起来,即便站起,最多不过拿牙齿咬断不够粗的绳结,就像上回救夏冰那样。只可惜你牙再硬,也咬不断铁铰链,所以非请手脚健全的人帮忙不可。小刺儿,你煞费苦心出卖我们,是为了什么?”
小刺儿此刻已泪流满面,哽咽道:“小刺儿知道错啦!可那个洋鬼子说我娘没死,可以让我见着我娘!”
“兔崽子!他何时跟你说的?”扎肉不由松开踏在小刺儿身上的脚,孰料小刺儿却没有爬向潘小月的阵营,仍匍在地上啜泣。
“小刺儿……小刺儿刚爬出来,就被那洋鬼子逮住了!”小刺儿抽抽噎噎道,“他……他没杀小刺儿,只是告诉小刺儿,说小刺儿的娘姓陈,叫翠莲。如果小刺儿想回到娘身边,就得听他的话!”
“你个傻小子,那是被唬了!”扎肉不由大叫。
“不是被唬的!”小刺儿猛抬头对扎肉道,“哈爷从前也跟小刺儿提过,说小刺儿的娘叫陈翠莲,生下我就不要我了,把我卖给他的。所以我才……”
“如此说来,小刺儿也是在赌坊里产下的孩子?”杜春晓将牌收起,把隐者举过头顶,质问斯蒂芬。
斯蒂芬笑道:“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今天一个都逃不掉……”
第二声枪响打断了他的自鸣得意,小刺儿终于永远地躺下,头顶一个血洞正汩汩流出脑髓,两只断腕还伸向扎肉,像是在求助。
“这逃不过的人里头,还包括你。”
潘小月边讲边将冒烟的枪口对准了斯蒂芬。
与此同时,仰躺在地上的谭丽珍亦正用一对死灰的眼瞪着斯蒂芬,脑后流出一摊染成粉色的脑浆。
第七章 魔术师的忏悔
〔杜春晓与夏冰走出钟楼的时候,一脚踏进了血泊,吕颂良与潘小月姿态扭曲,头部却都偏向一起,嘴角有解脱的快意。天宝仰面向上,一对寂寥的浅色双眸直视天际,宛若等待神的召唤。〕
【1】
礼拜堂内高高在上的耶稣仍以悲天悯人的痛楚表情俯视苍生。扎肉被剥得精光,在临时用粗木桩扎起的十字架前痛哭流涕,胸前的肉蝴蝶涨得通红,两只早已受过“钉刑”的手掌再次被铁钉扎穿,只这一次被强扭成张开双臂拥抱噩运的姿态。尽管躺在那里,扎肉也已生不如死。
“潘婊子!快给爷一个痛快!”扎肉嘴里不停地咒骂,嗓子已嘶哑不堪,许多诅咒都说得断断续续。
“别急呀。”潘小月上前,拿帕子给扎肉擦了擦额上的汗,“过一阵子,我自会给你一个痛快,如今只是宴桌上的冷盘,还没到上正菜呢!”
周围每一个被绑的围观者都不由得别转脑袋,不忍见证昔日战友的惨状。唯独斯蒂芬还面不改色地跪在那里,尽管亦与其他人一样被反剪了手,腰杆却挺得笔直,头发有些凌乱,然而还是极俊朗的。另一个与他一样镇定的,则是庄士顿,他亦是这些人中间唯一一位没有被绑的。面容虽僵硬,却没有一丝一缕的崩溃,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的门徒都站在祷告台前,背对钉了扎肉的十字架,一条粗麻绳将他们串成“人肉糖葫芦”。
“扎肉啊,你可晓得人忍痛的极限在哪里?扎穿手背的痛其实算不得什么,待会儿脚上那一下,才是真考验。你是我的男人,可甭给我丢脸,得挨住。”
“你……你……”扎肉痛得不停大口喘气,尽管是寒冬腊月,身上却在不停冒汗,肉体的健美曲线在疼痛折磨下不停表演。
“别怕,咱们试试看。”潘小月终于示意。
两个壮汉上前,将扎肉的两只脚踝对叠捆扎在木桩子上,拿出一根末端粗方的铁锥,对准叠在上层的那只脚背,另一个则抡起石锤……
“不……不要!不要啊!潘婊子!你他妈不得好死!下辈子被男人操得肠穿肚烂!潘婊子!你敢!臭婆娘!臭婊子!有种现在就宰了爷!宰了爷哪!”扎肉似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那里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