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怨:西游记里的恐怖
他慢慢地站起身,又慢慢地走了出去。
牛传统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半小时以后,袁天刚回来了,他的嘴上叼着烟,手里提着两样熟食——猪头肉和五香花生。还有两瓶酒。
“喝点吧?”他招呼牛传统。
“……行,喝点。”
他拿出了两个大碗,把酒倒上,两瓶酒正好倒了两大碗。牛传统有些担心,他没有那么大的酒量。
袁天刚端起酒碗,说:“走一个?”
“咱们还是……慢慢喝吧。”
“行,慢慢喝。”说完,袁天刚把酒碗放到嘴边,一仰头,大半碗酒下了肚。
牛传统目瞪口呆:“我能……再慢点吗?”
袁天刚看着他,忽然问:“你怎么会被人装进箱子里?”
牛传统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整个过程他都是稀里糊涂的。停了会儿,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他长长地出了口气,似乎倾诉出来以后,心里的恐惧就淡了一些。
听着听着,袁天刚眼里的光一点点地亮了,那刀锋一样的亮光虽然藏在眼底,但还是很刺人。
牛传统低下头,小口喝酒。
“你还想不想报仇?”
牛传统抬起头,看着袁天刚,犹豫了一下说:“不想了……”
袁天刚逼视着他,说:“真的不想了?”
“是不敢想了。”牛传统又低下了头。
袁天刚笑了笑,说:“你知道朱能现在在哪儿吗?”
“他在哪儿?”牛传统追问道。
“西天影视度假村。”
“他去那儿干吗?”
“不知道,但是我能帮你报仇。”
牛传统愣了一下,说:“怎么帮?”
袁天刚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说:“你先帮我打个电话。”
“打什么电话?”
袁天刚喃喃地说:“有一件事,我得先弄明白……”说完,他摸出一个丑陋而破旧的手机,按下一串号码,然后递给了牛传统。
“给谁打电话?我说什么?”
“一个邻居,老袁,你就说我请他过来喝酒。”
牛传统有些惊诧,但还是按下了通话键,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袁天刚很紧张地看着他。
牛传统看了看手机,说:“没打通。”
“屋里信号不好,去院子里打吧。”
院子的外面几棵高大的树黑压压的,一只鸟叫了起来,那声音高一声低一声,极其古怪:“咕咪——咕咪——咕咪——”
牛传统有些胆怯地问:“什么鸟在叫?”
袁天刚四下看了看:“猫头鹰吧。”
“我听说,晚上听到猫头鹰叫,会死人……”
“快打电话吧。”
牛传统又一次按下了通话键,不一会儿,手机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喂——”
一瞬间,牛传统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这是朱能的声音,这是他的仇人朱能的声音。等了一下,他一字一字地说:“让……你……跑……了……”
对方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袁天刚迫不及待地问。
牛传统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是朱能接的电话。”
很显然,袁天刚也有些诧异,他警觉地四下看了看,说:“没事了,睡吧。从明天开始我帮你报仇。”
牛传统觉得事情越来越怪了。
前面没有站着穿红色雨衣的人,后面也没有毛茸茸的小手摸他,耳边也没有响起朱能那女人一样的笑声……
但是,他就是觉得有些怪。
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他禁止自己想下去了。眼前这个人是他的恩人,他不能对恩人不敬。
这时候,袁天刚慢腾腾地进屋了。
牛传统也跟了上去。
那只怪异的大鸟惊惊咋咋地飞起来,它在院子的上空盘旋,“咕咪,咕咪”地乱叫,叫得很丧气。
7. 埋人
下午的时候,朱能想先睡一觉,养足精神,可是他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十点,他爬起来,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了坟地。
路上没有车辆和行人。
朱能越来越害怕。
他害怕又看到一个穿着红色雨衣的人直挺挺地站在前面,而且看不到那个人的脸。
他害怕再一次看到那辆黑色吉普车。
他害怕再听到那个声音:你们没把我埋进去……
快到坟地的时候,可能是轧了钉子,自行车爆胎了。他只好下来,推着它朝前走。手电筒的光柱把黑暗中的一切都省略了,只剩下一条白惨惨的土路。
朱能的脸色也很惨白。
刚下了雨,土路十分难走,很泥泞。有好几次,他差一点摔倒。
快到那三个坟前的时候,他竟然抽筋了。
这时候,起风了。风声很大,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声音,像是一个男人的低泣声,怪瘆人的。
离那三个坟只有十几米了,他突然看到,坟堆的后面闪出一个人来,在黑暗中冷冷地盯着他。
是那个卖年糕的人。手电筒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白惨惨的。
朱能的两只手死死抓着车把,都渗出了汗,却装出很镇静的样子,他从脸上挤出一些笑容,和他打招呼:“早来了啊?”
卖年糕的人弯下腰,从坟堆的后面提起一个篮子,慢慢地从朱能的身边走了过去。
他的篮子碰到了朱能的腿。
朱能扫了一眼,里面装了些水果和半瓶酒,还有一副碗筷。
“哎……”朱能喊了一声。
卖年糕的人慢慢地转过身,看着他。
“你认识他们?”
“老袁,是我的邻居。”
停了一下,朱能说:“老袁,是个好人。”
卖年糕的人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好人不长命。”说完,他就走开了。他的背影有些佝偻,四肢弯曲,有些像猴子……
朱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有些后悔了。
后悔跟牛传统结仇,后悔那天晚上给孙空开门,后悔跟他们来这个地方,后悔今天晚上一个人来埋照片……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半小时,朱能点上支烟,蹲下来,等着。
风毫无预兆地停了,一片死寂。
他听到一些声音,细细碎碎的,像是老鼠在磨牙,又像是一个人在用指甲抓挠什么坚硬的东西。这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他竖起耳朵,努力捕捉这声音的来源。
听着听着,他的头发一下就竖了起来——
声音是从坟墓里传出来的。而且,那绝对不是老鼠弄出来的声音,就是一个人在用指甲挠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