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尽头,深水之下
老人点头同意,眼里满是温情。罗耀宗把老娘扶进屋里后,回头就从房间里走出来,正碰上吴宏背着背包出现在院子里,罗耀宗问我们:“不吃饭了?”
虽然肚子是有些饥饿,但我没有心情吃饭,只想着怎样早点到水潭边去。吴宏很干脆,说:“不吃了。你带上些干粮和水,饿了垫垫就好。”
罗耀宗点头同意,然后简单地收拾一下,我们三人就踏上去往水潭的道路。
走了很久,我累了个半死,才走到水潭旁边。天一放亮,眼前和夜里完全不一样了,我竟然半天没有认出地方,罗耀宗倒是熟门熟路,走到一处停下脚步,小声告诉我们说:“就是这里了。”
我听见罗耀宗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就知道他还没有从昨天的惊吓中缓过劲来,还心有余悸。抬头往水潭中望去,只见阳光普照,水面波澜不动、平静如镜,不过水色并不比困龙湖清澈多少,也是深黑一片,透着令人胆寒的暗影。
这水潭面积其实不大,形状却是怪异,细长扁平,中间还有块小岛一样的巨石矗立着,显得有些突兀。从我眼里看去,昨晚我们看到的怪事应该就是发生在巨石边上的地方,因为我们恰好位于狭长水域的底部,所以与那地方还保持了很远一段距离,要想弄明白那边的情况,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走到两侧,绕过去靠近看。
(六十二) 噩耗
吴宏先冲我招招手,然后对着罗耀宗说:“老罗,去那边看看,我们这里离得太远。”
于是我们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水潭向侧面走去,我一边走一边观察这水潭,走了一半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个开口和湖连在一起,看来这水潭并不是独立的,其实也是湖的一部分,难怪水况相同。
罗耀宗自然是走在前面,他脚下比我们利索的多,一会功夫就已经走到水潭侧面了,我刚刚迈过一块晃晃悠悠的石头,就听见前方罗耀宗一声惊叫,吴宏迅速地在我面前闪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去。
我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这大白天的难道还能看见鬼不成?不过听罗耀宗叫得惊心动魄的,我的呼吸都停了下来,心里虽然害怕,脚下却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
等我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吴宏一脸严肃地盯着水中的一点,罗耀宗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畏葸不前地站立在后面,手都轻轻地抖着,紧张得要命。
往水中一看,离我们大概十米远的巨石边缘,有个黑乎乎的圆形的东西在悠悠地抖动着,正是昨晚我们看见的“人头”!
我被吓得打了一个冷战。不过定睛一看,心里却有了数,因为虽然离得远,细部看不真切,但这样晴朗的白天,阳光的照射下,我却能看见这东西上面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
看样子不是个人头。意识到这点,我心里轻松多了,便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吴宏,不料一看我就愣住了。
吴宏刚才比我早到一会儿,不知为什么脸上呈现出一种很怪异的表情。我说不上是什么样子,但总觉得不是害怕,看着十分的凝重,似乎还带着一点悲伤。他眉毛凝成一团,紧紧地咬住下牙齿,连腮帮上的肌肉都蹦了起来,我能看出吴宏在刻意地遏制自己的情绪,控制住表情。我感到些许寒意,心里不由想:如果让他肆意发泄,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看他这副表情,我也不敢细问。只好瞪着眼睛看着水里那东西默不作声,吴宏盯着看了不久,就从背包里拿出那卷盘成一盘的绳索,把一段的金属器械打开,原来是个四面弯曲的小钩子。吴宏一伸手将绳索抛出去,别说还真是挺准,最奇怪的是这绳索居然是浮在水面上的,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吴宏抖了几抖就把黑色的东西勾住了,一路慢慢地拖过来。
罗耀宗在旁边一直抖抖索索地看着吴宏做这些事,估计他也发现水里这东西不是人头了,稍稍放下心来,神情也轻松了许多。不过看到吴宏把那玩意拉过来的时候,重新又紧张起来,一下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水里的物体。
等那玩意拉到跟前了,我才发现,这东西我见过。
这好像是个头盔,我以前在部队时见过战士头上戴的作战用钢盔。不过细看之下,这东西又不像是我见过的那种钢盔,应该说完全不一样。它比一般人头大一圈,是个黑色的圆球,前面眼睛的地方有块圆形的玻璃,难怪我夜里看上去像是眼窝,还会在光线下闪亮。鼻子的位置还有一个口子,拳头大小,不知有什么用处。
吴宏不知从那里拿出了一幅手套,戴在手上后,他小心地将这个头盔拿了起来,翻转过来看了看里侧,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连嘴唇都有些颤抖。
我正惊异吴宏的变化,不料他把目光转向了罗耀宗,后者看样子也不熟悉这头盔,正蹲着身子细细端详,吴宏对他说:“老罗,麻烦你去前面路边帮我把把风,我得做些检查,不能被打扰。”
罗耀宗听了忙点点头,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慌张,一路颠簸着跑到道路上去了。
吴宏等了几分钟,看罗耀宗在侧岸的尽头消失后,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感到不妙,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不知道吴宏把罗耀宗支开要跟我说什么。
果然,吴宏眼神挪开我的脸庞后,垂下眼皮看着地面说:“小孙,这是孙林涛同志的东西。”
我听了一下心就凉了,虽然这不是小叔的头颅,但这东西出现在水潭里,还能有好事吗?性急之下我一把将手伸过去就要夺那头盔,吴宏虽然神色黯然,但并没有丧失警惕,他一晃就闪过一边,语气快速地说:“先不要动。听我慢慢说。”
然后吴宏眼睛盯着我,指着那个东西说:“这是孙林涛同志潜水服的头部。”
我听了先是释然,难怪跟我见过的头盔不一样,原来是潜水服的一部分。这念头刚一放下,马上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小叔的?这东西飘在水里,说明小叔知道了什么,下水了。更让我感到恐怖的是,小叔一定是出事了!如果不是这样这潜水服怎么会漂浮在水潭之上?种种猜想又开始扰乱着我的思维,经历了这些事情后,我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浮躁,便努力将思绪控制住,摇摇头不让自己多想,心脏却已经擂鼓一样地跳动。
吴宏眼睛不再看我,他轻轻地翻动着头盔说:“你小叔应该是牺牲了。”
虽然我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但听吴宏说出了仍然感到一种强烈的悲伤,恨不得当时就大哭一场。不过骨子里的执拗让我把最后一个疑问抛了出去:“你怎么知道?这只是潜水服的一部分,又没看见他的尸首,凭什么就能断定他不在了?”
吴宏轻轻叹了口气,眼睛依然没有离开地面,他沉默了一会才说:“你这话不对,其实我们已经见过他的尸体了。”
我听了大吃一惊,几乎喊了出来:“你胡说!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吴宏并不怪我鲁莽,他抬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伤:“我没有胡说,你记得我们在路上碰到旗子中的那具尸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