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狼
各方大能齐聚于此,云郎离了凭虚台,离了他那位剑斩群妖的道侣,还有谁能阻挡住他苍狼大王?
等他把那只落单的小炉鼎劫走了,管他沉陵是什么境界,都得乖乖任由摆布。
思虑间,苍狼身体抽长,重新化作人形模样,又想着掩人耳目,将衣衫化作了澜沧宗弟子的样式。准备妥当后,他便放出一缕神识,去搜寻那位“云郎”了。
“师叔祖怎会如此糊涂?长琴谷的孙长琦,敛芳宗的元清仙子哪个不是元婴期的英才,他……他怎么却偏偏挑了个炉鼎!”
神识还未放出多远,便听到一道尖利女音。
朔烬好奇地追逐过去,身穿素色长裙的女修揪着路旁的一根紫引藤,望着红绫翻飞的凭虚台,面露不甘之色。
“三师姐,别恼了。小心被旁人听见,惹剑门无光呀。”女修身旁,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劝阻道。
女修恨恨咬牙,语气里还带上几分委屈:“我远远瞧着他,只觉得矫揉造作,一个大男人,叫什么云郎,平白占人便宜,比苏灵溪还要会哭、会闹。实在是……实在是……”
她说到最后,半晌想不出合适的词,急得险些扯断了藤。
少年忙接道:“装、装腔作势!”
“对!就是装腔作势!”女修长舒一口气,复又不平道,“师叔祖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呀?”
“怎样的人?”
朔烬想着那两人修为低微,加上自己还换上了澜沧宗的衣服,想来可以扮作观礼随行的弟子,跟这两个小辈探探云郎的底。
“呵!”
冷不防从阴影里冒出一个大活人,女修与少年齐齐倒吸一口气,面露惊讶。
朔烬笑了笑:“两位莫慌,我只是好奇。”他顿了顿,又问,“云郎,是个怎样的人?”
事关长青松木,苍狼大王罕见的谨慎,若照他以往的脾气,就该将人打败了威逼一番,这会儿轻声细语,已是给足了长青松木的面子。
谁料那两人非但没有半点领情,反而脸色大变。
女修更是吞吞吐吐,许久才说出一句:“你、你还问我?你怎么穿上澜沧宗炉鼎的衣服了?!”
朔烬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看来这位女修是对炉鼎有成见了。
炉鼎多为取乐寻欢之用,在正派名门眼中确实上不得台面,何况这还是位青春美貌的姑娘,想来是膈应澜沧宗炉鼎,连带着不给自己好脸色了。
说来可笑,人修总把“怜悯众生”挂在嘴边,实则最是爱分三六九等,看不起这,瞧不上那,委实虚伪极了。
朔烬压下心中不悦,正打算找番说辞,那名女修却是先一步跺脚:“被你听到了议论,我无话可说,你要告状……便去吧!”
朔烬挑眉:“告状?”这女修莫不是以为自己听到她背地里说尊君道侣的坏话,会去跟别人多嘴吧?那还真是多虑了。
人修果然是小家子气。
女修瞪大眼睛,脸色难看:“你可真是……不知廉耻!太……太过分了!”
说完,便拉着少年小跑着离开了。
被骂了满头满脸的朔烬沉默当场。
不知廉耻?
过分?
就因为他幻化的是一位澜沧宗炉鼎?
朔烬冷哼一声,满脸阴沉。
正道弟子,可真是迂腐保守,见不得半点污秽。早知如此,他就不变澜沧宗的衣服了。平白被两个小辈骂了!
可惜不能在剑门大开杀戒。否则凭方才那两人看他的眼神和说过的话,足够死上好几回了。
第2章 结亲大典2
打听不成,朔烬便又重新隐去身形,放出神识继续探查周围可疑之人。
结果这回又有所获!
这次是名澜沧宗弟子,朔烬记得在山门前,那人缩在澜沧宗队伍的最后头,看起来应该是个不受宠的低等弟子。
大喜之日,他怎么独自一人遛出凭虚台了?而且……
那人眼神闪烁,弓背驼腰,不停地四下张望,看起来可疑之极,浑身更是透出些许猥琐气质。他在一番张望之后,确认周围无人,便扯着袖子、低着嗓子,轻轻地叫唤起来,“云郎……云郎……”
朔烬:“……”
“云郎……在吗……在吗……”
朔烬:“……”难道炉鼎都是这么呼唤同伴的吗?
那名可疑的澜沧宗炉鼎叫了半天的“云郎”后,终于打消了念头,叹了口气:“我的云郎啊……你怎么忽然不认得我了呢?”
朔烬眼皮一跳——这语气,莫非是有内情?
他想起澜沧宗宗主提过,云郎曾是澜沧宗的炉鼎,与眼前这人系出同源,难不成剑道第一人的沉陵尊君,竟然被绿了?
那可真是太离奇了。
朔烬双眸微微发光。
他思索一番,决定再试一回。澜沧宗弟子怕是不能装了,同门同派,他顶着张生面孔肯定不行,不如……
“这位师兄,不在凭虚台赏宴,怎么出来了?”
素色长裙的女子亭亭而立,正是朔烬方才撞见的女修模样。
苍狼大王内心狞笑,既然骂我不知廉耻,我就顶着你的相貌做些不知廉耻的事。
澜沧宗弟子一惊,忙行了一礼:“若、若水师姐。”
正道宗门间,走访往来,平辈见面都是互道师兄弟、师姐妹。若水?难道那名女修是剑门掌门之女初若水?
“初若水”盈盈回了一礼。低头时,金色兽瞳微微一闪,内心惋惜:早知道那女修这般来头,他就该一并掳走呀!
朔烬:“方才听师兄呼唤云郎,正巧,我也受师父之命寻找云郎,不如我们一起呀?”
澜沧宗弟子讪讪一笑:“罢了罢了,云郎如今能与沉陵尊君结为道侣,想必是不方便见我们这些旧友了。”
朔烬笑笑:“既能入沉……师叔祖的眼,想来也是品性高洁之人,师兄何以有此想法?”
澜沧宗弟子面色复杂。
朔烬又问:“你同云郎是什么关系?”
澜沧宗弟子:“我名唤秦郎,与云郎是同批的……弟子,往日里互相照顾,情同兄弟。”
情郎?
苍狼大王嘴角一抽,而后用着“初若水”的声线,重复了一声:“哦,情郎。”至于同批的弟子?怕是同批炼制而成的炉鼎吧。
秦郎:“……”
朔烬又细细打量起对方的相貌。长得倒是俊秀出色,眼神清明透亮。只不过明明是男人,说话时却仿佛故意捏着嗓子,轻轻柔柔的,扭着不怎么纤细的腰杆,硬要做出一副弱柳扶风之姿——看着不像是给女修用的鼎。
秦郎问:“若水师姐,那你可知云郎现下在何处?他自礼成之后,就不见了人影。”
朔烬摇摇头。
——本尊也想知道。
也不知那小炉鼎是怎么回事?结亲大典不见人影,方才他用神识探查了好几圈,都没见半个穿结亲服的人,再这么下去,时间久了容易生变。
兴许是回屋了?
那群上不得台面的炉鼎,何曾见过这么多大能修士,说不定早吓得躲进了沉陵的凌道峰。
他神思一动,恍然间觉得自己找准了关键,便不想再同眼前的秦郎周旋下去。
“既然你我都不知道云郎现在何处,不如分开找吧。”朔烬撂下话,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秦郎的脸颊——澜沧宗的炉鼎,果然品质上乘,摸起来竟是比他那小侄儿的脸还嫩。
秦郎:“……”
朔烬:“原本还好奇为什么师叔祖喜欢与一名炉鼎结亲,现下似乎有些明白了。”
顶着“初若水”的外貌做完不雅之举,又说完轻佻之语,苍狼大王便解气地收回手,留下这只可疑的炉鼎,独自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