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亡这档子事
只是顷刻,地动山摇,雨水裹挟着淤泥连带着连根拔起的树木,气势汹汹的由着山尖淤积滑落,只是短短几分钟,那些由上而下的可怖泥水转瞬便把山镇吞噬了大半。
何皓风的灵魂站在原地,他听着耳边咒骂奔逃的人声,听着那些哀求,那些痛呼。
他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被吞噬殆尽,那些狰狞的,那些可怖的,那些良善的,那些弱小的统统被滔滔的泥水覆盖。
再然后何皓风便垂下了双目,在覆盖一切的泥浆中闭上了双眼。
在一次次的浑噩之时他恍惚看见了一种淡淡的黄色光辉。
那光辉时时刻刻的笼罩着他,似乎也是在无形中保护着他。
等何皓风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了。
而等他遇上了面前的白修时,他更是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何皓风坐在椅子上抱着手中的密码箱,他垂着目,只觉得此时的场景竟与当年别无二样,人依旧是那些人,要做的事也依旧是那些事。
这一次,白修也依旧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此时,窗外的雾散了。
何皓风手中的密码箱,也再一次递了出去。
“密码你可能不记得了……”
何皓风看着眼前的人喃喃道。
但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白修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手中的箱子报出了一串数字。
“是0602吗?”
他看着那个箱子脑袋隐隐作痛,但一串数字却清晰无比的印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何皓风点了点头,他有些惊讶的望着白修,他可能也没想到已经过了那么些年,眼前的人竟还能记得。
“那是你离开的那天。”
何皓风叹了一口气道,但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出口,那一天,也是其他人留下的那天。
白修站在原地,有些怔然。
他怎么会知道这串数字呢?他是那天离开的吗?
何皓风的故事中存在自己的踪影吗?
他是那些故事中的谁?
谁又存在于他的故事里?
大狗还是二狗?还是这个镇子上哪一个不知名姓的孩子?
肩上的半夏拿尾巴扫了扫白修怔愣的双眼,白修这才记起在何皓风的故事中,箱子的密码是他暴露的那天临时改的,可以说,那一份密码,除了他自己便只有拎着密码箱逃出去的大狗才知道。
现在何皓风在他的面前,那么那个名叫大狗的孩子又在哪呢?
白修看了看眼前的何皓风,又看了一眼窗外散去浓雾的庭院,一时间有些沉默。
而另一边,推开木门走入庭院的孩童,看着眼前熟悉的院子,一步步的绕过了院中打斗的人群。
他轻轻的抽了抽鼻子,似乎在嗅着什么。
院中打斗的双方,岩长老带来的人明显落入颓势,苏醒过来的异事处人一个两个的都憋着一百二十分的火气,自从进了绥山便被盘古这群人纠缠袭击了这么许久,泥人都要被捏出三分火气了,更不要说这群脾气本就没多好的玄衣人了。
火气一上来了,下手更是不管不顾,杨半仙的宅子被他们打塌了大半,要不是主屋有半夏的阵法相护,估计也早就塌陷了。
但二狗儿走进这群人的打斗中时,却偏偏如过无人之境似的,像是他的身上隐隐有种力量相护,在场的人无论打的多凶,那些阵法法术在他的身上都要拐个弯。
而打斗的那些人更是像是都没看到过他似的,二狗儿从他们身边时他们都无动于衷。
可这些人中却并不包含岩长老,他恐怕是早有预谋,或者是提前知道些什么。
当二狗儿从他身边经过要推门进里屋时,他忽的一把掳走了他。
他提着手中的孩童一路跳到了主屋的屋檐之上,随后竟爆出了一股大笑。
他望着屋檐之下庭院中央站立着的顾阙,目露快意,仿佛得到了什么扭转战局的关键。
第98章 离别
“小鬼,快把结界解开听到没有。”
岩长老掐着二狗的脖子站在屋檐上提着他,恶狠狠的低声怒吼着。
二狗儿被掐着脖子有些窒息,他不停的扑腾着双脚想寻着支撑点,在这样的姿势下他甚至连开口说话都是艰难。
二狗儿看着眼前的岩长老,目中落下了岩长老身后那巨大山脉的阴影。
他艰难的摇了摇头挣扎道。
“来……来不及了……”
岩长老以为这小孩有意敷衍他,于是更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威胁道。
“快把结界打开,不然我让你这个小鬼魂飞魄散。”
但二狗儿在这样的胁迫之下却也依旧只是摇头挣扎道。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屋内何皓风摇头道,他谢绝了白修带他出镇的提议,只是递出了手中的箱子。
白修接过了何皓风的箱子,何皓风忽的站了起来拍了拍白修的肩膀,神情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欣慰。
他转头看向窗外,这时白修才意识到,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竟停了。
白修意识到了不对之处,但他没来得及多想,何皓风下一句话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伸手揉了揉白修的脑袋,一如当年他离去时的样子。
“我得走了。”
这么多年下来杨家镇的结界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中早已支撑不下了,而这次出事把无辜的登山客卷进来便是一个预兆。
支撑着结界与结界里的人日以继夜坚持的遗憾在白修进来的某一刻,便被悄无声息的填补了。
可能何皓风也没意识到,但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万幸遗憾已经被填补,他本就是不该逗留人间的一抹孤魂,此时离去倒算落个恰当的下场。
何皓风放下了揉着白修的脑袋的手,打开了窗。
他站在窗边望着不远处大山投落下的巨大阴影,转头望着身后的人笑道。
“别把箱子弄丢了,下次我可不会再帮你捡了。”
“还有,你已经长成大人了,这次就别再哭鼻子了。”
白修听着他的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落下了泪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落泪,但就是有一股悲意排山倒海的向他涌来。
像是有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永远的离他远去了。
此时结界里的雨停了,连绵的黑夜忽的渐次退去,东边的天空上依稀出现了些许亮光。
屋外打斗的一群人中几乎没有几个发现这丝光亮的,在亮光之下杨家镇中的建筑依次浮现了出来,原先家家户户紧闭的门扉这一次竟敞开了,屋中的人纷纷走了出来。
他们都望向了那东边天上的光亮,目带虔诚。
杨半仙的院门外,双眼无神的小孩低着头呆呆的站在原地,光亮一出来他便随着周遭的那些黑暗一起,一丝丝的化成了灰烬,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最终也尘归尘土归土了。
被岩长老掐住脖子的二狗儿,此时也见到了东边的那丝光亮,他看着那丝亮光又看向了下方的屋顶,他忽的猛烈的挣扎了起来像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要去办一般。
岩长老也没想到手里的这只小鬼此刻怎么突然挣扎的这么剧烈,他有些吃惊,但他也明白手中的这只小鬼是他能否离开的关键,所以他丝毫不敢放松又加紧了对手中小鬼的束缚。
顾阙也注意到了岩长老这边的异状,他扇子一展,扇风掀飞了几只敢于靠近他的杂鱼,几个踏步之间他猛地越上了屋脊。
岩长老当然也注意到了顾阙,所故不得不放下他的逼问转身把手中的二狗藏到了身后。
顾阙侧了侧头挑眉看向了岩长老藏进身后的小孩,虽然他也没看清这小孩什么时候进了院子的,也不清楚这小孩什么时候被岩老头捉进手中的,但顾阙知道这岩老头花了这么大功夫去抓住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孩,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于是顾阙又怎能不探一探这蹊跷呢?
另一边,陈久和甘离肩并着肩靠在矮墙上。
甘离把头搭在陈久的肩膀上,呼吸喷在陈久的耳边颇有些耳鬓厮磨的意味,闹的陈久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