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与陆倾燃对视一眼。
　　蓝色的眼眸冷凝，黑色的平静无波，视线交汇后又分开，仿若无事发生。
　　但只有当事人能知道这短暂的交错中，有多少暗流涌动。
　　陆倾燃以为兰斯不会回答。
　　兰斯是闻家给闻晓找的老师，和他关系不大，虽然也一样叫着老师，但兰斯并没有义务满足他的好奇与打探。
　　但兰斯仍旧开了口。
　　“不是，个人原因。”
　　不敷衍。但含混。
　　话头一转，兰斯嘱咐闻晓道，“给你新找的老师也是个学者，和谢衍一样当过老师，前些年才退下来，是通过我的关系找到的，他喜静，性格有点怪，但是爱护好苗子，见面之后，你就理解了。”
　　顿了顿，兰斯又补充，“对了，他叫拜伦，你这样称呼就行。”
　　走出主建筑，上了一辆六人小飞船，想来是科研院里面的交通工具。
　　兰斯刷脸开了门，在界面上熟练地点了几下。
　　【兰斯博士，欢迎您】
　　【友情提醒，目前该实验楼并不对您开放，进入需要权限】
　　兰斯揣着手，并不理会机械音的嘈杂。
　　随着飞船门的缓缓关闭，在既定轨道上，蛋形的飞船开始移动。
　　速度不算快，四面都是透明的，能看到科研院内部的绿化环境非常好。
　　闻晓看得仔细，兰斯瞧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兴致来了给他科普道，“其实阿芙洛每一个高精神力者都来过PBX，为了让精神力留档，同时让专业的部门分析精神力的流动方式能不能汇入智脑，给智脑进行补充升级。”
　　“绿化好吧，远远看着像是象牙塔。”
　　嘴角扯了扯，兰斯似笑非笑，“但其实是为了最大程度地分隔每一栋建筑。”
　　“因为每栋建筑内部都可能有机密的科研，想最大化程度保证项目的独立性和保密性。”
　　闻晓：“那老师你的精神力留过档吗？”
　　兰斯眼前的景色模糊了一瞬，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声色又变得温柔，“我的精神力没达到能留档的程度。”
　　“不过，我陪人去过。”
　　眼角眉梢尽是温情，融化了平日里高冷的面具，看得闻晓愣了愣。
　　“是陪谢老师去的？”闻晓脱口而出。
　　兰斯神情一怔，缓慢带着疑惑看向闻晓，对上闻晓同样好奇探究的神情。
　　同一时间，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兰斯真的笑了起来，好笑，“当然不是，你在想什么？”
　　闻晓：“……”
　　摸了摸鼻子，闻晓觉得自己的小心思也瞒不过兰斯，控制向精神力的兰斯。
　　“那个，谢老师看起来，对您很有好感。”
　　为什么要用敬语啊，他脸皮是真不如陆倾燃厚实。
　　下意识的，闻晓去看陆倾燃，即刻得到对象的口头支持，“你们热爱的东西一样，又是师兄弟，我们觉得你们很合适。”
　　陆倾燃陈述，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闻晓内心海豹鼓掌。
　　兰斯笑容扩大，边笑边摇头，好似听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笑话。
　　“所以呢？”不答反问。
　　念在师生一场，闻晓替谢衍争取道，“所以，老师您不考虑下谢老师吗？”
　　“因为热爱的一样，因为专业一样？”兰斯再度摇头，犀利道，“我记得你来阿芙洛就读，是琼斯家直系照拂的吧，比起你身边这个，乔和西奥难道不和你分型更像，更有聊的？”
　　闻晓：“……”
　　万万没想到，回旋镖竟然打到了自己。
　　陆倾燃抿唇，“我和闻晓一起长大的。”
　　接手闻晓的时候，对闻晓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都了解过，故而兰斯的回复也很有力，“初中才见吧，又不是几岁就是邻居这样，满打满算，一起上了四年的学，这边，我记得是西奥吧，乔比闻晓大，学习是分开的，西奥琼斯和闻晓一起上了两年学，这个时间上的差别很大吗？”
　　陆倾燃：“……”
　　闻晓：“……”
　　闻晓挣扎自救，“还、还是有差别的，我和陆倾燃三观一样，能聊到一起去。”
　　兰斯：“你喜欢的，随你怎么说咯。”
　　闻晓：“……”
　　救命。救大命。
　　他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还是陆倾燃先找到了症结，回到主题上，“所以，您其实没有考虑过谢老师？”
　　兰斯回复很得体，“他永远是我最优秀的师弟，工作上最合拍的搭档。”
　　懂了，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陆倾燃点了点头，“我们下次不会乱说话了。”
　　隐隐约约有点示弱的意味，惹得兰斯又瞧了他一眼，笑容玩味且促狭。
　　笑红了闻晓的耳根。
　　飞船陡然停下。
　　气氛一静。
　　兰斯的笑容慢慢收敛了，揣着手下飞船，闻晓和陆倾燃紧跟其后。
　　在一栋黑色的五六层建筑前，兰斯声音平平道，“我们到了。”
　　兰斯蓦的抬手，对着大门处招了招。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瞧着年龄不算大，但是两鬓边有了白发，不知道是不是科研太费精力导致的。
　　“来了。”男人深深看着兰斯，似是打量，缓缓吐出一句，“好久不见。”
　　口吻官方，不热络，也不甚熟络。
　　兰斯声线温柔依旧，“来了，好久不见。”
　　“虽然这里没人，但是……”往上看了一眼，兰斯：“上去说？”
　　男人瞧了闻晓和陆倾燃一眼，点头同意。
　　飞船提醒兰斯没有权限进入实验楼。
　　故而全程刷的是男人的脸。
　　实验楼能看出比大厅更智能化，在入口安检处设置了带来的人数，一路上的安检口就一直卡着人数放行。
　　闻晓和陆倾燃对视一眼，都觉得男人的职级不低。
　　“你很久没回来了。”途中，男人陡然提起道。
　　兰斯：“啊，好像是吧。”
　　“快十年了。”男人口齿清晰。
　　兰斯笑容柔软，却笑得万事不过心般，“那么久了吗，我倒是没有刻意去记。”
　　“回来见过老师了吗，他老人家一直念叨着你。”
　　“见过了，也问到了我想知道的。”
　　男人又沉默了。
　　“这一间，进来吧。”
　　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下，男人打开了门，招呼大家进。
　　兰斯进了门，一点不像个陌生人，找到了放杯子的地方，让机器人倒水倒咖啡，男人也不在意他的动作，视线反而凝在了闻晓和陆倾燃身上，来回逡巡几次，男人：“这就是你学生，闻家的那个小孩儿，闻晓吧？”
　　“这位应当就是陆家的继承人，陆倾燃，陆少爷吧？”
　　兰斯在边上设置机器人，没有及时回答，陆倾燃出声应了。
　　男人笑了下，“阿芙洛主星外悬停母舰和军队，可是这么多年我见到的头一次。”
　　这话是对陆倾燃说的。
　　因为经过商量，这次跟随而来的全都是陆家的军队。
　　还不是一般的军队，是都能执行特殊任务的全能精英。
　　闻家在这方面可能要弱势点，但是以陆家的军队持有量，还有质量，几艘母舰的数量，倒是想停哪儿就停哪儿，谁遇上了都只有敢怒不敢言的。
　　没办法，拳头太硬。
　　北域一半以上的军队，都是陆家所训，所拥有的。
　　而作为平衡的代价，陆家只持军，除了家族星系，几乎不参与北星域的政策变革。
　　陆倾燃也笑了笑，“那只有麻烦您这段时间习惯一下了。”
　　“……”
　　兰斯终于喝上了热水，跟了一句，“那希望你不要见到军队进来的画面。“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