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的礼物
“不是,这有什么复杂的?”姜何明显有点急了,稍稍提高了音量:“昨晚我亲你你不觉得恶心吧?明明我们俩都亲得那么乱七八糟,但我们还是喜欢得停不下来不是吗……”
“小声点!”辛久压着嗓子呵止,低着头不敢跟姜何对视;羞赧的红色从脸颊直漫到耳朵根,颜色之夸张有如昨晚喝醉了的姜何:“瞎说什么啊……”
辛久做了个深呼吸,尽力把自己回忆中的旖旎画面先清理掉,言简意赅地跟姜何讲道理:
“我是禾鼠精,不是人。我没谈过恋爱,也不懂要怎么爱别人。在你看来很简单很平常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很难很复杂。而且我们俩甚至不同物种,还是同性;就算我们在一起了,你真能从这样的爱情里看到持续下去的可能吗?”
姜何不说话了。方才的歌在沉默中播完了,姜何垂着头,也没再伸手去碰辛久的什么地方。
辛久以为是自己的劝告奏了效,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却也有些沉甸甸的;想要安慰姜何,说他以后肯定能遇到比自己更值得爱的人;可张开的嘴唇却在发抖,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我明白了。”姜何点了点头,重新抬起目光,看向辛久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了,你不用这么快答应跟我在一起,也不用给我什么承诺,我只想从你这里要一个机会。
“你说得对,这段感情会不会有未来、会不会有发展,我确实没有认真考虑过;好像这么轻率地开始才是不负责任。
“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么特别的人,也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谁。起码现在、当下,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放弃。就算不知道要奔着哪个终点去,我也想要犯傻一次,全凭本能、没有保留地去爱你。
“所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吗?我不想再那么拧巴地把自己塞进朋友、老板的身份里,我想要能光明正大地吃你的醋的资格,也想要能随时随地跟你说我喜欢你的资格;这种程度的话,你可以答应我吗?”
辛久不知道自己要答应姜何什么。
姜何描述的这些,难道不是他自己想做就做得到的吗?完全不需要被喜欢的那一方配合吧?为什么要征求同意呢?
辛久想不出姜何提出要求的动机,也想不出自己拒绝他的理由。
“这些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吗?问我干什么……”辛久有些心虚地小声嗫嚅。
“意思是你同意吗?”姜何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瞳仁亮晶晶的,歪着头凑到辛久偏向一边的面前。
“我……”辛久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无所谓,你想这样就这样吧。”
姜何小声地笑了,辛久的头又低了下去。
借着这个视觉受限的动作,姜何悄悄凑到了辛久的耳朵边;轻声说话时,湿暖的气息喷在了辛久微红的耳尖上:
“遵命,亲爱的。”
辛久的脖子猛地一抖,赶忙后退了一步,忍不住抬手去揉自己的耳朵,警惕地掀起眼皮看向姜何。
姜何正带着一脸得意的笑,眉眼轻盈得像一只翩然的蝴蝶:
“我有资格表达喜欢,对吧?”
叮铃——
快递员来送今天的花,抱着一个比平时进货时大了不少的箱子。
辛久赶紧过去搭了把手,把字签了。姜何去里间拿了剪刀出来,两人蹲在地上,合力拆了包裹。
打开箱子的一瞬间,姜何和辛久同时倒抽了口气。
要不是亲自遇上了,他们万万不会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浪漫的巧合——
这是满满一整箱,开得正好的七彩玫瑰。
第37章 36.成瘾“伎俩”
“你们和解了?”
赵以温扒着玻璃门,朝店里探了半个身子,挂着一脸慈祥的笑,看着并肩蹲在地上的姜何和辛久。
“我们昨晚就和解了。”姜何扶着膝盖站起来,向后伸手扶住了柜台边,给赵以温递了个眼神,问:“什么订单需要这么多花里胡哨的玫瑰?这做出来能好看吗?”
“怎么就花里胡哨了?这不是彩虹的配色嘛,挺好看的啊。”赵以温从店门口走过来,弯腰俯身大致看了一下鲜花的状态,直起身来跟辛久和姜何介绍:
“是南州市一个LGBT群体支持协会的周年庆派对要用的,好像派对规模挺大,所以订了超级大的花束。我上次做这么大体量的花束也是给他们。协会的会长跟我有点交情,说是照顾朋友生意,但其实他们也找不到别的能做这么大花束的人了,也就我……”
“你认识他们会长?”姜何稍稍瞪大了眼睛,思索过一秒,大胆提出了推断:“你是双性恋?”
“怎么可能!”赵以温皱着眉斜睨了姜何一眼:“我跟他只是有点交情而已,又不是他前任。难道一定得喜欢男人,才能跟gay交朋友?老板你别太死板了,这样做生意容易把路走窄了……”
姜何莫名慌乱:“我……我是这意思嘛;我就问一句而已,怎么还给我扣上帽子了?”
“哎,”赵以温忽然颇有深意地微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有些炫耀地说:“不过也不怪你误会,据说gay就喜欢我这款的!有艺术气质,还风趣幽默,长相也很有男人味……”
姜何听不下去了,皱着眉打断:“人家就只是恭维你两句,当真就没必要了吧。”
赵以温悄悄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小声嘟囔了句方言:“你又知?真係……”
姜何无意跟赵以温争辩下去。确定赵以温对性少数群体没有偏见,能正常交往、一起工作也就够了。太早向周围的人出柜没必要,还有可能给他和辛久惹上麻烦,这就得不偿失了。
辛久没管其他两人在聊什么。那么一大箱七彩玫瑰都得先处理过,才能给赵以温用来做花束。辛久像之前一样把花都摊在了地上,自己蹲在一边,已经开始给花摘叶子除刺了。
姜何在柜台的抽屉里翻到了剪刀,想过去帮辛久一起处理;只是还没等他在辛久身边蹲下,辛久却先仰起头,看着姜何说:
“老板,你先去吃早饭吧。前一天晚上喝酒,第二天早上又不吃东西,容易低血糖。”
赵以温拍拍姜何的肩膀,又冲辛久挤了挤眼睛,夸张地拖长了语调感叹:“哎呦看看我们辛久,多宽宏大量!多知冷知热!也不知道哪个老板,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找得到这么好的员工。”
辛久朝赵以温弯起眼睛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又低下头继续。
姜何脸上也不由轻飘飘地浮现了笑意,像是一朵在海水的暖流里来回荡漾的海葵。
直到赵以温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疑惑,姜何才连忙借着清嗓子的动作调整表情,听劝地出了店门去吃早饭了。
在没有姜何的空间里,辛久才得以在保持正常心率的前提下,认真思考目前的情况。
现在姜何确定了他对辛久的感情是爱情,但辛久却没能确定自己对姜何是什么感情。
人类是社会性的生物,彼此之间的感情界定本来就很复杂。辛久只能说,自己是喜欢姜何的;觉得他人很好,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可这种喜欢是出于对姜何善良品性的认可?还是出于对姜何收留自己的感激?还是一起生活太久之后的依赖?
辛久完全没有头绪,这种喜欢是朋友之间的?还是老板员工之间的?还是房东房客之间的?还是姜何所确信了的,爱人之间的呢?
姜何的判断依据是什么呢?
是他俩前一晚接吻的时间长度……
救命啊——
即便这段对话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辛久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荒谬,尴尬得皱起了眉眼,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但辛久却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来前一晚姜何吻他的时候。
自己真的很喜欢跟姜何接吻吗?不是的话,为什么没有挣脱呢?为什么如姜何所言,放任他吻了自己那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