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Gray
怪不得那店老板硬是帮他把袋子一路提到格雷的宿舍。每个餐盒中的食物几乎都是按双人份的量,紧实地压进去,而林辞因为不确定格雷的食量,点了三人份的餐——那重量自然可观。
“虽然有些浪费,但吃不上还是不要勉强了。”林辞说。
木椅只有一把,格雷让给了林辞,自己则坐在低矮的行军床上。即使身形高大,摆放餐盒的木桌边沿也到了他锁骨的位置。
将最后一点米饭清扫干净,格雷放下餐具,从饭盒中抬起头:“余下的,可以带给我朋友吗?”
“当然,他不嫌弃的话!”林辞说着习惯性地收拾起桌子。
格雷起身,手疾眼快地抢过林辞手里的餐盒。
向导穿了一身干净的白色制服,格雷不愿油污弄脏他的衣服。
“他会很开心。”范四前阵子还在羡慕内城的哨兵可以不用吃饼干和罐头。
“下午,你还想去哪……”
滴滴——滴滴——
和格雷的询问一同响起的是林辞通讯器刺耳的提示音。
格雷放下手头的东西,向门外走去,林辞直接打开了信息。
“紧急……”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被关在门内。
格雷靠着斑驳的砖墙,安静地等待。
“抱歉,向导生紧急集合,我得回去了。”没过多久,宿舍门打开,林辞一脸歉意地看着格雷。
“我送你。”
“不用了,车就在生活区外,很近的。”从格雷的宿舍到生活区大门不到三百米,林辞摆手,让格雷不用麻烦。
格雷想说‘不麻烦,我送你到门口’,但最终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要说的话便撞到了一起。
格雷看着林辞,示意他先说。
“我明天,还可以来找你吗?”林辞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格雷一愣:“你明天,还会来?”
“嗯,可以吗?”林辞看着格雷。
除了点头,格雷给不出第二个答案。
“你刚刚想说的是什么?”
年轻的向导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格雷呆呆回答:“你,路上小心。”
“谢谢!再见!”
——————
上午是哨兵们完成每日训练的最佳时机。塔岛位于热带地区,从中午开始,直线攀升的气温会让训练变得更加辛苦。
又不是真的战斗,没人爱给自己找麻烦。
不需要搬运物资的日子,完成日常训练后的时间哨兵可以自由支配。
有努力的,会给自己继续加训;有不求上进的,回宿舍闷头大睡;有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找份工作赚取报酬;有物资充裕的,拿着饼干和罐头肆意挥霍。
格雷抓着负重背带,只穿了件黑色的无袖背心,向生活区外走去。
他不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横竖无事可做,不如把上午漏掉的训练完成。训练场应该没什么人。
“格雷!你是格雷吧?!”负重包的背带被人拽住,格雷回头。
是个金发白肤,脸上长着雀斑的哨兵。不过两米出头的身高,整体身形相比其他哨兵瘦弱许多。
“你好,我叫菲尔丁·克莱夫,D级哨兵。”哨兵友好地对格雷伸出手。
格雷没动:“什么事?”
在生活区,被人拦下拳脚相加是常态,被人伸手示好就是奇怪了。
“咳,你还真是直白……我这不是,嗯,那个……”菲尔丁蹙着眉,碧蓝色的眼珠转向一边。他松开抓着格雷背包带的手,有些女气地将细软的短发别到耳后,想了想才说道:“就是想问问你和你那个向导的事。我听说你给他带过路?你们都聊了什么啊?”
格雷甚至没听完菲尔丁的话,转身就要离开。意思很明确:与你何干。
见格雷欲走,菲尔丁急了,再次抓住了格雷的包带。虽然一看就知道菲尔丁在哨兵中是极弱的那种,但就身高体重来说,面对格雷还是占据上风。
“哎呀,我不抢你向导!你光看也知道,我排名和你差不了多少。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和向导勾搭上的!我听说,他还专门为了救你,跑去内城了。这种我抢也抢不过来呀~”
“没勾搭。”菲尔丁拖着长调的嗔怪让格雷感到不适,他不悦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我。”
“怎么可能?!你骗傻子呢?快给我讲讲他去救你的事!”
菲尔丁的刨根问底让格雷反感。
“嘿,这不是菲尔丁吗?怎么,现在连这种吊车尾也可以买你的屁股了?”一个更让人反感的声音传来,格雷侧首,看到正向自己走来的霍尔一行人。
“呸,放你的狗屁!”看到霍尔,菲尔丁露出厌恶的表情。他啐了一口,拽着格雷就要往远处走。
霍尔使了个眼色,身边跟着的几个哨兵追上来,堵住菲尔丁和格雷的去路。
“这么急着走?这穷光蛋有钱干、你的小菊花吗?跟他?你还不如跟我干一炮呢~”霍尔下流的眼神扫过菲尔丁全身。
曾有研究表明,向哨进化不仅是人类由低等向高等的进化,虽然在身体结构上没有任何改变,但向哨的分化确确实实还是除第二性外的第三性征进化。
其理论依据为哨兵内部和向导内部的相互结合,产生后代的概率无限接近于0。并非完全为0的原因是,确实也有极少部分向哨内部结合孕育出了后代,但无法避免的,这些新生儿均具有不同种类的先天性疾病,夭折率100%。
这也就意味着,生活在塔岛上的哨兵们没有婚姻和生育权。
不过,食色性也,哨兵并不是真正的钢铁兵器,也需要解决生理需求。再加上岛上失衡的物资分配,自然会有一些低级哨兵为求生存,选择从事特殊行业。
菲尔丁显然就是其中一员。
“干干干,干、你、妈!就凭你身上那二两肉?呵,上你爷爷床的可都是高阶哨兵!识趣的,就赶快滚!咱们排名可差不多,你当我怕你?”菲尔丁被霍尔的话气红了脖子。
低级哨兵之间是很容易形成组织和小团伙的。
菲尔丁一把推开格雷,撸起袖子,招招手,路旁小道的黑影里钻出几个哨兵,有男有女,看样子应该是菲尔丁的“同事”。
一个黑头发,小眼睛,明显亚洲人面孔的女性向导紧跟在菲尔丁身后。格雷听到只有她是喊菲尔丁“哥”的。
双方对峙。两边人数差不太多,等级又相近,一时间谁也没敢先动作。
已经完全被忽视了的格雷悄悄退出人群,趁着没人发现,拐进僻静的巷道,往训练场跑去。现在差不多是下午两点,早点到训练场,他还赶得及在物资分发前完成训练。
身后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两拨人最终还是打了起来。
……
明明是橘色的夕阳,却将天空和云层染成了夺目的桃粉。
像是被汗水洗了个澡,格雷的黑色背心粘在他紧实的胸肌上,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
“滴——D-G63391,D级,任务完成度:100%,配额……”管理员拿着小巧的激光扫描仪从格雷面部扫过,扫描仪中的机械女声重复着每日一次的检查结果。
管理员看也不看,从背后的箱子里抓出三块小包装的压缩饼干丢给格雷:“下一个。”
转身离开物资分发点,格雷犹豫了下,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往公共澡堂走去。
他并没有训练后必须清洗的习惯——澡堂供应热水和香皂,但需要用物资交换。对于大部分底层哨兵来说,洗澡就是泅渡训练的时候在河里打个滚,泡一泡。正儿八经地去澡堂,他们舍不得。
但想到同林辞的约定,格雷还是上交了两块饼干,从澡堂管理台换来一个印着鱼跃龙门的瓷盆。盆里面装着块被切割成一厘米见方的透明皂和一根洗得发白,根本看不出原色的旧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