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Gray
虽然对哨兵的身高体型感到排斥,但林辞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问题,眼前的哨兵并没有任何过错,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也无法选择自己所处的境地。
任何一个处于绝望中的人,都会想要得到帮助。
只是,有的人在寻求帮助的同时,愿意多替别人考虑一些,甚至为此放弃到手的解脱之路;而大部分人,则更加胆小,他们会不顾一切的抓住救命稻草,即使这根稻草有可能会被他们拽断。
林辞同情虞雅婷,但他也只是自私的大部分人中的一员。
“我们来塔岛是有自己的目的的。杀死那三个家伙很简单,但这会让我们的行踪暴露。你想杀掉他们,这是对你的生存最有利的事,无可厚非。但,人都是自私的,我们也不能例外。”林辞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且,这个岛上有那么多等级能力比你更高的哨兵。只除掉那三人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你的问题。我们不会帮你,也没法帮你一辈子。”
“谢谢,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虞雅婷知道林辞说的都是对的,她一面感到失落,一面又觉得无地自容,这两人已经救过她一次了,他们救下了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她,并为此将行踪暴露在霍尔三人眼前。可她却还在想着……
“我只是,只是没有办法了。能力的强弱是天生的,无论我怎么拼命训练,我……我只是没有办法了。”女人痛苦地抱着头,早已干涸在脸上的鲜血被她的动作蹭掉了一些,这让她的面孔看起来更加凄惨可怖。
“抱歉。”林辞明白女哨兵的感受,但他现在所能给的,也只有一句轻飘飘的道歉。
但,或许……林辞想到了生死不知的庄一鸣和杰拉德。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林辞现在是真的有些想要主动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即使他很清楚,那些家伙只是一群善于妄想的理想家——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平等。
可绝对的不平等,却一定是痛苦而绝望的。
追逐光明的人与深处黑暗的人同时存在,这并不冲突。
“我们不是拯救你的人。在遇到能够帮助你的人之前,你可能还是需要选择自己帮助自己。即使这样的努力让你根本看不到任何回报。”林辞不方便将平权组织的事随意说出,但他希望,眼前的这个女性哨兵,能够有机会,迎接那一天的到来:“但请不要放弃那个属于你的未来。”
女哨兵闻言,身形微震,抱头的动作也缓缓停了下来。
格雷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凝出一丝敌意,他不动声色地调动了潜能。
“向导先生,谢谢你。”就在格雷准备先发制人时,女人却像是放下了什么般,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收起了所有的惺惺作态,将一直藏在耳后的东西丢到了向哨二人面前的餐桌上。
啪嗒!
薄薄的金属圆片在桌面打了个转,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格雷先林辞一步上前,一面将向导护在身后,一面捡起桌上的金属片。
“这是第一次有人同我说不要放弃未来。”虞雅婷没有立即回答格雷。
女人先是同林辞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歉道:“向导先生,对不起。”
接着才重新看向格雷:“以前,我以为你只是因为运气好,才能离开这里。但不久前,你又用行动告诉我,你的实力其实也很强。我能感觉得到,你和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的存在。我很羡慕你,甚至,有些嫉妒你。”
“外面那么多的巡逻守卫都和这个东西有关?”格雷皱眉,再次发问。
“你手里的是报警器。只要把它掐断,外面巡逻的那些家伙、还有南岛的人,就会立刻知道你们已经进入塔岛,并得到这个报警器的确切位置。”虞雅婷的嘴角咧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本来是想折断它,举报你们的。那样我就可以得到一个与本届向导生结合的名额,离开这里了。”
举报?结合名额?
林辞和格雷对视一眼。
虞雅婷疲惫地走向晾衣架,取了毛巾,又就着架子旁的暖水壶打湿,擦干净了脸和手上的血迹:“你们被全岛通缉了。”
第118章 画集
“所有哨兵都有这个东西?”
“对。”虞雅婷对林辞点头,她知道林辞是在问什么:“霍尔他们也有,但我不知道他们把东西放在哪儿了。”
林辞面色严肃,扭头看向格雷。
“十分钟。”格雷话毕,人已经消失在闭合的宿舍门外。
贴满了隔音材料的宿舍内,瞬间安静地只剩下女哨兵和向导的呼吸声。
因之前的事,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虞雅婷尴尬地举着染了血的毛巾,几次想要同林辞交谈,最后却还是咽了回去。
好半晌,她才讪讪地转过身,倒了盆热水,把毛巾泡进去,小声地再次同林辞道歉:“对不起。”
林辞没有说话。
就像能理解虞雅婷最初想要利用他们的想法一样,林辞也能理解对方打算举报他们的行为。
但理解不代表原谅。
房间内的两人一时无言,只有沥沥的水声断续传来。
女哨兵蹲在地上,背对林辞,埋头搓洗着塑料盆里的毛巾。
林辞则打量着这间单人宿舍。
虞雅婷与格雷同为“D级哨兵”,都住在外城,宿舍布局基本上是一致的,只在一些小物件的摆放上有细微不同。
比如,女生的房间总归要更干净整洁一些,盛装热水的暖壶,也是粉色的。
“为什么放弃了名额?”林辞眼尖地在虞雅婷行军床的枕头下发现了一个与塔岛格格不入的东西——那是一本打印的廉价画集,全书厚度大约只有三十页左右,纸张的质量一看就不太好。
《世界油画大全》。
林辞眯着眼,偏了偏头,认出了册子书脊上的文字。
书的所有者应该是很爱惜它的。因为这本画集外侧包着一个用透明塑料包装袋粘成的书皮。是虞雅婷自己手工制作的。
“或许是因为……”虞雅婷停下搓洗毛巾的手,扭过头,看着林辞道:“你刚刚告诉我不要放弃未来。”
林辞看着女人升起希望的双眼,他知道,“未来”对这个哨兵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
“你喜欢艺术?”林辞问。
虞雅婷一愣,意识到林辞的问题从何而来:“你看到了。”
林辞点了点头。
将洗净的毛巾搭到晾衣架上,虞雅婷反身走到床边,把那本《世界油画大全》抽了出来。
“我是在五岁那年进化成哨兵的。”虞雅婷随手翻开画集,垂眼盯着书页上色彩缤纷的画作,低声道:“进化成哨兵后,我们的身体会急速生长,五感增强,记忆力也变得宛如机器般恐怖……但在变成哨兵之前,我们也不过只是普通的Mute。所以对于五岁之前的事,我能记得的并不多。”
虞雅婷说着,熟练地翻过画集,珍惜地摸了摸找到的那页画面:“我已经完全记不得父母的样子了。但是,我记得这幅画。”
“被塔岛带走的那天,我的父母都不在家,我对家的印象,就是这幅画——它的影印版就夹在一个木制的画架上,在它的右侧,还有一张没临摹完的半成品。”
女哨兵垂着头,但林辞依然看到了她嘴角噙着的浅笑。
“我记得影印版的右下角贴着张白色的小贴纸,上面写着‘梵高-星空(影印版)’……那是我的母亲写的。”虞雅婷陷入了回忆,手指在书页上无意识的划动,应该是在描摹记忆中的文字:“而那张临摹的半成品,则是由我的父亲绘制……”
“所以,我喜欢画。如果能离开这里,我想当一个画家。”虞雅婷将画集摊开在小饭桌上,把那副笔触奇怪的画作展示给林辞看:“这是我想要的未来。”
林辞轻轻地点了点头,静静地等待虞雅婷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