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格雷态度冷淡，张德安忍不住继续道：“你知道五百年前那件事吗？那对再次拯救了人类的哨兵和向导！”
　　“听过。”格雷的态度依旧不冷不淡。
　　张德安追问格雷：“那你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会始终没有历史详记吗？”
　　一百六十一。
　　“你知道？”年轻哨兵垂眸看向转椅的副手，再次看向老人，好奇地问到。
　　“当然！”
　　格雷态度的细微变化引起了张德安情绪上的波动，他激动地离开了座椅靠背，身体前倾，献宝般对格雷解释道：“当年那对向哨，一个是由人类自然生育的、最接近‘Black’的黑暗哨兵；一个是完美融合了植入基因，获得了原始外星生命体战斗力的‘人造向导’。”
　　“他们的存在是完美的，也是禁忌的。”
　　张德安的形容浮华而夸张，但格雷听懂了他的意思。
　　黑暗哨兵的出现是哨兵群体喜闻乐见的，但那个完美融合的向导却是他们不愿被人窥探的秘密——他们不想被正被压制的向导们得知：原来向导也可以获得强悍的战斗力。
　　与之相同的。
　　当向导掌权后，那位向导成为了被上层追逐的目标，而黑暗哨兵则成为了不可言说的秘密——不能被哨兵们知道：原来他们也是可以脱离白噪音的束缚，自由活动的。
　　“三百年前的‘E级向导事件’其实是人类高层想要仿照那位向导的诞生，制造向导。”格雷的眼前是冷白的灯光下，林辞紧盯着研究资料的脸。
　　“可惜，原始外星生命体的基因始终掌握在哨兵的手中。他们的研究不得要领。”
　　“而曙光计划，”张德安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靠回座椅：“就是使用那两人仅存于世的基因样本做的实验……虽然用的不是培育受精卵的方式。但，格雷，你从基因角度来说，可以被称作是他们的‘孩子’。”
　　一对同自己相隔了五百多年的“父母”？
　　格雷平静地说：“我可以像向导那样使用精神力就是你们所追求的‘进化’。”
　　“不知道。”老人却难得地摇了摇头：“收缴的资料里没有记载。但我猜，就是这样。所有的实验体中，只有你，可以同向导一样，使用精神力。他们一直用你做实验，就是想再获得第二个‘你’。”
　　张德安：“孩子，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在实验室里曾被做过的实验吗？”
　　格雷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眼底却好似浮上了一层挂满寒霜的黑雾。
　　“被电击，被注射催熟激素、强制取jing……”老人不认同地摇了摇头：“他们用你的细胞制作的克隆体不是无法存活，就是没有哨兵能力。用你的jing子培育的受精卵则根本不会发育。他们太贪婪了。”
　　格雷的灰瞳变得冰冷。
　　其实他对那些陈旧的过去说不上有多在意，他通常都懒得去回忆。
　　只是张德安提及的事让他想起了在TP基地的宿舍，那张紧巴巴的窄床上，林辞看向自己的眼神。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好像迟来的尝到了愤恨与屈辱的味道。
　　“你是最成功实验体，什么002，003，004……一百多个实验体，没有任何一个的机体数据能够超过你。他们不能使用精神力，他们都是失败品。只有你，格雷，只有你是特殊的。”
　　张德安期待的望向年轻人：“你注定是被这个世界所选择的，真正的王者。”
　　一百九十三。
　　抛掉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情绪，再将张德安神棍般的话过滤，格雷提出问题：“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这里是塔岛，以塔岛的守备制度，六十年前的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开展Plan D这种规模的实验的？”
　　“呵，塔岛的守备和制度？”洛兰·珀西忽然出声嘲讽道。
　　S级哨兵最多只比格雷年长了十岁，不可能知道六十年前的事。
　　格雷奇怪地看了一眼女人。
　　“你还记得当年的实验室啊……”张德安浑浊的双眼微微上移，是在回忆：“孩子，六十年前的塔岛，还不是现在的样子。”
　　二百。
　　格雷摩擦着手中的转椅扶手，静待着老人继续讲述。


第132章 六十年前
　　六十年前的塔岛还不是现在的样子。
　　“当年的塔岛才是真正的等级森林，无序斗兽场。”张德安将手心的模拟器放回口袋，双十合十，看着格雷低声道：“一个死亡牢笼。”
　　为了掌控哨兵，向导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用782座矗立浅海区的白塔将一座巨型岛屿封锁在世界之外。
　　为了瓦解哨兵内部的团结力量，他们又对这座监狱实行了“无管制政策”——没有南岛，没有各种课程训练，也没有每日登岛的管理人员，哨兵们在塔岛范围内是完全自由的。
　　但岛上每周被投放物资是定量的。
　　而这个“定量的物资”，又恰好刚刚可以维持全岛哨兵的最低生命需求。
　　这不算是个新颖的问题：当生存物资的总量无法改变时，是大家一起饿着肚子活下去？还是适者生存？
　　战斗与厮杀就是哨兵们提交的最终答卷。
　　哨兵数量的减少让物资终于不再紧张。哨兵内部也演化出了多个不同的组织派系。
　　这些派系间相互合作、碾压、吞噬。
　　能力最强的S级哨兵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King”，他们为低级的哨兵们提供物资、保护，却也驱使、奴役着低级的哨兵。
　　最低级的哨兵就是奴隶，他们用人权和尊严换取着活下去的希望。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向导的小把戏造成的。”张德安感叹：“但这样的把戏对命门被掌握在别人手中的哨兵而言，暂时是无解的。”
　　二百二十六，二百二十七……
　　暂时。
　　格雷看着老人。
　　“直到他们发现了那个在哨兵都是秘密的——秘密。”见格雷抓到了重点，张德安欣慰地笑了笑，特地重读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二百三十。
　　格雷：“所以他们汇集资源，展开了曙光计划。”
　　张德安点头。
　　二百三十四，二百三十五。
　　格雷：“他们想制造出不受五感影响的黑暗哨兵。”
　　“不，一个哨兵又有什么用呢？”张德安却摇头道：“他们是想找到让所有哨兵逃离超强五感带来的副作用的方法。”
　　二百三十九。
　　“他们想要所有哨兵都获得操控精神力的方法，变成‘Black’。”
　　“我猜是这样的。”张德安再次点头，满脸痛惜地看着格雷，说：“所以，只有你一个实验体，是不够的啊，我可怜的孩子。”
　　二百四十三。
　　格雷没有陪老人演亲情戏的想法：“实验被向导发现后被取缔。你是当年负责接手实验资料的研究员。你发现了秘密，得知哨兵是‘更高级’的生命体，于是，你动用了被收缴的研究资料，将自己改造成了哨兵。”
　　“对。”
　　得到张德安的肯定，格雷忽然话锋一转：“那么，变成了哨兵的你，也获得了操控精神力的能力？可以吞噬别人的精神力？”
　　在得知了历史真相后，格雷可以肯定：张德安的体型并不符合哨兵标准，他甚至比格雷还要矮小，就像是一个因年龄而正常萎缩的普通老人。
　　但在哨兵的身上，这样的正常才是最不正常的。
　　“没有。”张德安笑着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那两人的存留基因早在研究你的时候就被用光了。我只进化成了最普通的C级哨兵。”
　　张德安说着锤了锤坐得僵硬的大腿，佝偻着身子，从座椅上站起。
　　老人抬头看着虚空的斜上方，举起苍老的手臂比划了一下：“那时候，我的体型健壮得要有现在的三倍了吧？身高的话，大概这么高，2米2，还是2米3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