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Gray
真正的基地原来建在地下。
少年先进入电梯,格雷抱着林辞跟上。
失重感袭来。
依旧是由石头、黏土和木材建造的多层地下洞穴展现在格雷眼前。
林辞已经陷入昏睡。
少年控制着电梯停在地下三层,他指着不远处一个洞窟道:“医疗室,救人。”
格雷早在少年开口前就闻到了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没等少年说完话,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医疗室门口。
被称为医疗室的洞窟内部并没有格雷想象中那么野蛮。里面装修的同普通医院一样,除了“天花板”呈拱形,墙壁有些凹凸不平外,非常整洁干净。
进门的大房间是看诊室,最靠里的墙上有道小门,通向病房和药品库。
“还好来得及时。是有点高反,肺水肿,但不严重。昏迷是高烧引起的。吸上氧,再输两天液就好了。”带着高度近视镜的医生不是当地人,应该是轮调来的军医,他在林辞输液的手背贴上医用胶布,对格雷说。
被用作病房的洞窟很小,里面只摆了一张单人病床和一个吊水用的铁架。
“谢谢。”格雷守在林辞床边,目送医生离开。病房里只剩下向哨二人。
向导鼻上戴着输氧管,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
窄小的房间里没有座椅,格雷坐到林辞床前的地面上,握住他的手。
因为输液,向导的手冷得像冰块,格雷替他掖好被子,一手垫在他的掌心,一手包裹住他苍白的指尖,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
时间随着静脉滴壶里滴答下落的药液流走。
氧气和药物让林辞清醒过来。
由于病发的时间短,送医及时,林辞身上还没有明显的浮肿,只是嘴唇显得有些青紫。
形状姣好的唇轻轻张合,格雷听见向导说:“其实,我有个哥哥。”
格雷看着向导,静静等待后续。
但林辞说完这句话却卡了壳。
想了好久,他才再次开口:“你总让我想起他,但你和他其实一点也不像。他没你高,没你帅,没你厉害。他不会给我暖手。他是个王八蛋。”
向导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嗯。”格雷捏了捏他的手,是无声的安慰。
林辞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像是鸦羽,盖住了星星点点的水光。
凉凉的指尖在掌心轻轻滑动:Thanks。
格雷轻轻握住了向导的感谢。
有人向病房走来。
“你们,先治病。好了,再报到。”是带他们来医疗室的少年。
格雷看向门口,将手边属于少年的黑色外袍抛过去。
他没有道谢。
少年也没再说话,取回自己的衣服就离开了。
……
建在地底的病房里无法分辨昼夜。
林辞从沉睡中醒来。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夜灯,可他却觉得现在应该是早上了。
输液的针头不知什么时候被拔掉了,只有鼻尖的氧气输送管还在奋力工作。
林辞转动眼球,看向床边。
高大的哨兵坐在冷硬的地面,趴在他床边,用一个委委屈屈的姿势睡着了。
像个守护主人的大狗狗。林辞的嘴角微微上扬。
即使在睡梦中,哨兵仍然紧紧地握着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很暖——哨兵的温度正顺着手臂涌入身体,林辞脑子一热,冲哨兵轻轻叫了一声:“汪!”
“嗯?”格雷并没有睡着,他守了林辞一夜,累了便趴一会儿。
林辞的脸瞬间变红:我有病啊?
他尴尬地撇过脸,不敢与格雷对视。
“上来睡。”向导试图转移话题。
“你刚刚说的……”好像不是这个。
格雷话没说完就被林辞打断。
将手从格雷掌中抽回,向导转身背对格雷,说:“地上冷。”
格雷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对着向导的背影道:“这里还行,不冷。”
“快点,上来睡。”向导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床窄。”格雷目测了病床的宽度,一米二,两个人睡怕是又要变成在单人帐篷里那样。
“又不是没睡过。”这话听起来怪怪的,然而林辞一心只想让哨兵忘掉那声莫名其妙的狗叫。
格雷顿了一下。
“别磨磨唧唧的,咳,上来。咳咳……”林辞拍了拍留出的半张床。可能是话说多了,他又咳了起来。
顾不上其他,格雷赶紧翻身上床,为林辞理顺气息。
熟悉的热度贴上后背,林辞的咳嗽渐渐平息,但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有些烦躁地想:我是肺水肿,为什么心脏会不舒服……
……
整整住了三天院,林辞才终于适应了高原环境。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像是打翻的颜料盘,调染着碧蓝的苍穹。厚厚的云团,化作一尾尾暗色的鱼,在一片灿烂的光海中悄然游弋。
基地最高长官办公的地方不在地下,这是让林辞感到最惊讶的事。
跟着几日前见过的少年,穿上了厚实藏袍的林辞和格雷在依山而建的大片石头房中来回穿梭,仿佛真的融入了这片极具特色的土地。
三人在房区绕了足足二十分钟,才终于走到了报到处——最高长官的办公楼。
说是办公楼,其实只是一间普通的两层民房。
一楼是养牲口的地方,堆放着大量草料和牛粪,有两只牦牛正在埋头苦吃。
二楼才是人住的,被一道木墙隔成两个单间。一间作佛堂,一间作起居室。
住人那间屋子吊高低矮,墙面漆黑。灶台锅炉、桌椅床铺全都挤在一起,剩给人自由活动的地方少得可怜。
正在烧炉的汉子藏袍里穿着军装,露出来的肩上挂着一杠一星。
少尉军衔,却是TP(Third Pole)基地的最高长官?林辞疑惑。
“@#¥¥%……”少年先两人一步进入屋内,同里面的人敬了个礼,用当地语说了一串什么。
“扎西次仁,讲通用语。”男人将煤炉钩子放到一旁的铁桶里,对少年严厉道。
扎西次仁臭着脸,磕磕绊绊地重新说到:“报告!嘉措哥,我把,那两个,家伙带来了。”
“没礼貌!”叫嘉措的男人抓着扎西次仁的衣领,把挡在门口的少年提到身后,不卑不亢,铿锵有力地对林辞和格雷道:“欢迎来到TP基地,我是基地的最高负责人,丹增嘉措。请进屋吧。”
丹增嘉措让了让林辞和格雷。
两人走进房间。
房间窄小,丹增用来放煤炉钩子的铁桶挡住了去路。林辞走在最前面,他提起桶想要放到一旁,却被格雷抢了先。
高大的哨兵用宛如拥抱的姿势,从身后,抬手绕过林辞,拿走铁桶。桶被提高了,林辞才发现,那里面装的不是煤,而是晒干的牛粪,有一些奇怪的味道。
“这个给我吧。”丹增嘉措接过牛粪桶,递给身后的扎西次仁:“去楼下添点燃料回来。”
少年不情不愿地提着桶出了门。木质楼梯上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林辞和格雷走到房间尽头,丹增嘉措示意二人在铺着毛毡制品的木沙发上就坐:“请。”
毛毡垫子花纹繁复,色彩缤纷,只是常年放在这样的环境中,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清洗,失去鲜亮,蒙上了一层陈旧的灰色。
林辞二话不说坐了下来。格雷本想站在一旁,却被林辞拉着一起落座。
丹增坐在两人对面的土炕上,打量了向导和哨兵一会,开口道:“你们和那些向哨确实很不一样。”
林辞挑眉:“这里不是第一次进驻哨兵和向导吗?”
丹增点头:“是第一次。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对你们……这么不友好吗?”
“这里来过巡视向导。”林辞说。
丹增嘉措诧异地看了一眼林辞,夸赞道:“你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