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流了很多血，旁边的水质都被染成了蓝黑色。
　　对着这样的A001，纪苏很难说出一些冷漠的话语。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生气了？”
　　A001眼皮动了一下。
　　“……过来。”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A001也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语。
　　但那时的他把纪苏当成了好吃的食物，语气中也是满满的命令，甚至不惜动用本就为数不多的能力，想要诱惑他，来到自己的面前。
　　但这一次，显然和上一次不同。
　　纪苏并未从A001身上，感觉到任何危险。
　　他打算相信自己的直觉。
　　纪苏没有多做犹豫，就乖乖的走向了A001。
　　二者之间的距离正在缓慢拉近。
　　直到近在咫尺。
　　纪苏的鞋子踩到了积水，然后停下了脚步。
　　“伸手。”
　　纪苏有些疑惑，但还是依他所言的伸出了手掌。
　　A001一脸严肃，宛如在进行着什么盛大的交换仪式，纪苏被他所感染，也忍不住稍稍紧张了一下。
　　手心上感觉到了硬硬的触感。
　　是一颗包装完好的糖果。
　　纪苏怔住了。
　　他记得那天的糖果他都已经给A001剥好，投喂给他了……难道是不小心遗漏掉了一颗吗？
　　纪苏以为A001又是把他当成了免费的劳动力，想让自己帮助他把这颗糖果剥开。
　　他刚想动手。
　　就听到A001有些不太自然的开口道：“给你。”
　　纪苏的动作僵了一下。
　　“糖果，不见了，很可怜。”
　　“我有，给你吃。”
　　……
　　“别不开心。”A001放轻了语气，现学起族人诱哄幼崽的温柔，想让纪苏不要不高兴。
　　A001组织话语的能力虽然进步了许多，但对他来说一次性说出四个字还是有一定的困难，不过他这句话却说得很是流畅，仿佛在心中已经过了好几遍。
　　即使A001说出几个字要停顿很久，纪苏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A001觉得他吃不上糖果很可怜，所以把自己之前藏起来没舍得吃的，送给了他。
　　想让他开心起来。
　　纪苏很难说出自己现在的感觉。
　　心脏的位置似乎弥漫出了一点微酸的涩感。尤其是在看到A001身上，尾巴上，被特质的金属贯穿的道道伤口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几分。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那颗小小的糖，一直没有动。
　　A001在旁边有点着急：“我有，好好保存。”
　　“没有，沾到血，不脏。”
　　如果说自己不喜欢吃糖，或者表现出对这颗糖果的嫌弃，再顺理成章的将其转赠给A001，让他吃掉。
　　应该就可以顺理推进，一直没有动静的主线任务。
　　“谢谢。”
　　“我很喜欢。”
　　纪苏将糖剥开，放进了嘴里，感受到了水果糖特有的甜腻气息。
　　见到纪苏将糖果吃下去，A001似乎比自己吃到糖还要开心，本能的摇晃了一下尾巴。
　　在剧烈疼痛的撕扯下，又不着痕迹的停住了动作。
　　怪异的忍痛能力很强。
　　如果不是疼得过分显著的话，他们基本不会表现出来。
　　为了惩罚A001又杀掉了一个人类，研究人员往他的水池里加入了特殊的药剂。
　　不仅可以削弱他的治愈能力，还可以让他时时刻刻保持清醒，感受到十倍以上的痛苦。
　　纪苏只知道这里的水质浑浊了一些，却完全不清楚这是被药剂染浑的。
　　纪苏也很清楚A001的伤口肯定很痛，却不知道他正在经受一种怎样彻骨的疼痛。
　　除了片刻的僵硬之外，A001没有在纪苏面前显露出半分异常的表现。
　　纪苏蹲下身子，观察了他片刻。
　　即使脸上没什么血色，A001的脸依旧很抗打。
　　但他的头发却如同杂草一般，相互纠缠在一起，宛如那种杀马特的非主流造型。
　　纪苏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指，仔细的将他卷在一起的发丝梳理开。
　　发丝失去了营养供给，很难再恢复之前柔顺的状态。A001的头发又很长很长，垂落到了腰部以下的位置。
　　这种梳理工作其实并不轻松。
　　但他温柔又小心，将上面所有打结的地方一一通开。
　　A001再次感受到如同上次一般电流，缓缓通过的刺激感觉。
　　但他这次没动，甚至连呼吸都放慢了一点。
　　生怕纪苏会受到惊吓，不再给他梳头发。
　　…………
　　“你之前不是生活在海里面？为什么不喜欢吃海鲜？”
　　“因为，难吃。”
　　纪苏：“…………”
　　“那你什么都不吃，难道不饿吗？”
　　“饿。”
　　“不过，我们可以，一直不吃。”
　　所以说是……哪怕一直不吃，也饿不死？
　　S级怪异的体质再次给纪苏带来了小小的震撼。
　　A001的心情很好，简直可以称之为有问必答。
　　纪苏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词，轻声询问：“你们？在大海中还有你的同类？”
　　“很多，很多，很多。”
　　A001连续强调了三遍，一句比一句重。
　　纪苏下意识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虽然明知道这里不会出现任何监控设施，还是不由自主的为A001的话语感到心惊，害怕他们之间的对话会被有心之人窃听。
　　A001像一只被梳顺了皮毛的猫咪，完全放松了下来。
　　开始向纪苏讲述有关他族群的故事。
　　是生活在大海深处的，另外一个种族。
　　A001描绘的，和研究所资料上所记载的，完全是两种极端。
　　在A001的口中，纪苏没有感受到半分，来自于怪异的恐怖和残忍，全部都是有关于大海的美丽以及另一个种群的神秘。
　　纪苏渐渐听得入了神。
　　A001观察着他的神色，忽然开口问：“如果，有一天，我逃走……”
　　“你愿不意，跟我一起？”
　　“大海，很温柔，很漂亮。”
　　“你一定会，喜欢。”
　　纪苏怔了一瞬，然后认真的回答。
　　“我是人类，没有尾巴，也不会游泳。”
　　“会死掉的。”还会死得很惨。
　　A001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望，之后和纪苏说话的时候，也明显兴致不高的样子。
　　纪苏给他弄好了的头发，又和他约定好明天会带着糖果来看他之后，他的心情才重新恢复了一点。


第115章 怪物的饲养员（十三）
　　纪苏游走于收容区的三个S级怪异之间,从最开始的每天投喂一个，逐渐变成一天两个，最后变成了一天三个。
　　一天几乎有一半时间都是在收容区度过的。
　　每一个怪异似乎都很害怕孤独,一点都不想让他离开，在一个又一个充满不舍的目光下,纪苏的下班时间也一天比一天晚。
　　今天A003说是要为他画一副画，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纪苏有些拘谨的坐在椅子上,A003却一直盯着他,迟迟没有落下画笔。
　　A003的目光很温和，并不是很有压迫感。
　　但纪苏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大概是察觉到了纪苏的不适，A003收回视线，在空白的纸张上寥寥添了几笔。
　　然后又开始直直的盯着他看。
　　…………
　　纪苏正襟危坐的端坐在椅子上整整四个小时，A003却连一个人物雏形都没有勾勒出来。
　　纪苏对绘画方面并不是很懂,以为这是正常的绘画速度，不过他实在困得不行，长时间的久坐又让他的腰和背都很是酸痛，和A003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离开了收容区。
　　A003见他困的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热情的邀请他留下过夜,纪苏思考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倒不是恐惧A003怪异的身份,担心他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而是收容区的走廊里全部都是监控，如果他留宿在A003的房间里,研究所的那帮人说不定又要以此为由,强迫他做出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