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的恋人是大邪神
祂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翅膀。
不再是那三对被业力污染后的漆黑鳞翅,而是蝴蝶刚破蛹时特有的皱皱巴巴的翅膀,纯白如雪,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色。
“没有关系,我既然创造了你,就一定会对你负责。”
幼虫一扭一扭地笨拙离开,回来的时候,祂的背上驮满了一颗颗晶莹璀璨的东西。
是星星。
“我收集这些星星收集了好久,每一颗都打磨过,还擦得亮晶晶的。”
幼虫有点费劲地用短短的足肢捧起星星,小心翼翼地一颗一颗装点上祂的翅膀。
“唔!”幼虫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漂亮多啦!”
祂张开翅膀,刚试着飞翔了一下,就重重地扑倒在地。
新生的翅膀本就脆弱,还挂满了沉甸甸的星星,一点儿都不适合飞行。
不像业力重铸血肉而成的翅膀,连冲破无间地狱都轻而易举。
但是,祂很喜欢这样的翅膀。
铺展开来真的比最绚烂的星云还耀眼。
耀眼到刺痛祂的眼睛,害得祂差点又要在爱人的面前落泪。
“从今以后,这里不再只有我一个了。”幼虫开心地笑了,“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祂的心剧烈地动摇起来。
这不正是祂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和祂心爱的幼虫永远留在太虚墓地,一无所有的世界里,祂们就是彼此的唯一。
但现在,祂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因为祂知道,这不是幼虫真正的愿望。
祂知道或许一开始,幼虫会因为太虚墓地里有自己陪伴自己而满足。但随着时间推移,祂还是会不可遏制地向往人类和人类的世界。祂不会再只看着自己,也不会只对着自己笑了。
祂知道幼虫会祈求祂,求祂陪自己前往人类的世界,祂一定会心软答应。
但虫死蝶生是可恨的规律,从蝴蝶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幼虫的消亡。幼虫只能待在孕育祂的“蛹”——太虚墓地,除了太虚墓地哪儿都不能去。
祂知道一旦祂们来到人类所在星球,祂们就一定会遭到不幸。
幼虫因离开蛹而陷入濒死,地球诸神认定祂背负着巨大的业,要将祂打入无间地狱。
祂一定会为了救幼虫,替祂承担所有的业,坠入无间地狱,邪堕成最丑陋不堪的姿态。
可即便幼虫的灵魂奄奄一息,也无法抗拒对繁华人间的强烈吸引,一定会执意投生成人类——
然后,变成一个叫“温衍”的男生。
祂知道自己将开始寻找爱人的漫长旅程。
祂知道自己那被业力严重污染的灵魂强塞进一具人类的躯壳有多痛苦,不啻于人类童话里的小美人鱼每一步都似行走在刀尖上的痛楚。
祂知道自己必须算计因果,必须得到开启六道的六把钥匙,必须彻底摧毁六道轮回的运行规则才能拯救祂的爱人,给予祂想要的幸福。
可是,这也是正是祂爱人的罪业之本源。
地球诸神虽无法洞悉其中因果,却能看清祂爱人身上庞大的罪业。
这罪业,因祂而生。
祂知道,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又可悲。自以为算计着因果,却不知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因果算计。
那位人类的哲学家说: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祂不也是如此吗?
祂不也是一只身在梦中却惘然不知的蝴蝶吗?
蝴蝶拼命扑打翅膀,自以为能掀起风暴,殊不知只是徒劳地在因果圈成的莫比乌斯环里原地打转。
祂看着满眼憧憬的幼虫,祂可爱的、可爱的爱人在又在问祂:
“你会和我梦里的那个人类一样,无论我在哪儿都会追随我而去吗?”
“哪怕我想去人类的世界,你也会和我一起吗?”
祂很慢地摇晃了一下触须,第一次拒绝了祂的请求。
“我已经知道了未来将发生的一切。”
祂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迄今为止,祂一直都在幼虫的未来之梦中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出现的江云山在第4章 就有被提到。“江朝说:我的祖先江云山最先感知到了神降……”江云山是江暮漓的第一个巫(工)觋(具)
另一个伏笔,重叠教会的结印手势第10章 的时候江朝就做过。“江朝两只手背在身后,拇指相勾,其余手指并拢飞展,深深鞠了一躬。”
唯一的差别是蛾子的信徒做手是放在背后,但江云山教给宋西流的是手放在胸口。
虽然都是增加和蛾子的因果联系,但后者得到的是业力,前者才是祝福(虽然蛾子的祝福咱也不敢要……)。
还有一个伏笔,第18章 里,温衍遇见江暮漓的蝴蝶标本展叫“化蝶之梦”。“温衍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讲庄子哲学的书,里面写道:人类就是这样,徘徊在梦与醒之间。有时把梦境当作真实,有时置身现实却宛如堕入梦中。”
表面上是在暗示温衍当时置身幻境,实际上也隐喻了江暮漓的真实处境,身在幼虫的未来之梦里却也浑然不知。
蛾子自以为算计了因果,却不知道自己也在被因果算计……(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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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蝶与虫·其贰
幼虫不解地看着祂。
祂是那么漂亮,漂亮得连黑暗无边的太虚墓地都能被照亮,为什么会突然被悲伤的阴影笼罩?
“你怎么哭了?”幼虫忐忑不安起来,“你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蝴蝶的触须垂得更低了,绝望的气息无形蔓延,一点一点侵蚀着祂的光芒。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幼虫也难过地低下了头,不过很快就强打起精神,笑着说,“那你离开吧,想去哪儿去哪儿。虽然我没有翅膀,但是你有,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而且不管哪里,都一定比这里要好。”
“我本来……除了你的身边,哪儿都不会去……”
蝴蝶发出很低很低的声音,就算是在比死亡更永恒的太虚墓地,这样的声音也未免太过悲哀。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做不到了……”
话音刚落,祂翅膀上的星辰坠落了。
澄澈明亮的光辉熄灭,变成污浊不堪的黑,像腐烂的毒瘤一样扑簌簌地滚撒。
幼虫心痛地瞪大了眼睛。
这些星星是祂挪动着行动不便的身体,辛辛苦苦地一颗颗搜集来的,又认认真真地把它们打磨得很亮。
太虚墓地一无所有,只有恐怖和黑暗,唯有这些星星光辉明亮,是祂珍惜的宝贝。
祂也只舍得把祂的宝贝,送给对祂最重要的存在。
星星都暗了。
因祂的愿望而诞生的蝴蝶,好像……也要如流星般陨落了。
那三对不知污秽为何物的银白鳞翅,像突然被漆黑剧毒的藤蔓缠绕,一道道扭曲的裂痕狰狞蔓延,污浊的黑色迅速弥漫,仿佛有一双双无形的巨手,不停地往祂的翅膀上泼洒黑泥。
幼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祂的翅膀一寸一寸被黑暗侵吞,鳞片上散发的无比柔和的灿白清辉,也以一种令祂恐惧的速度消失。
暗了,熄灭了,彻底融入太虚墓地的彻骨幽冥。
甚至,更加可怖。
那是世间最恶浊腥秽的物质——
业力。
不止是羽翼,蝴蝶连自身都在被业力吞噬。
因为,幼虫是埋葬在太虚墓地的众神在寂灭之际汇聚所有神力孕诞出的唯一新神。祂做的未来之梦,绝非虚妄的幻想,而是在遥远的未来一定会发生的真实。
所以,蝴蝶才会身在梦中却不知。祂背负的因果和业力,也不会随着梦醒而消失。
蝴蝶操纵着他人的愿望,以愿望为饵料,吸引他们前仆后继地咬上自己抛出的鱼钩,殊不知自己也一直在被愿望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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