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历险记
闻人景和阙歌发现他之前,他正在想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相是世界意识,照理说,它应该无所不知,那它知道学长喜欢谁吗?
燕月明发不出声音,但他现在处于意识状态,多么玄妙的状态,可以直接问吧?这就叫意识层面的交流,是一种高级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交流方式。
他问了,用灵魂呐喊。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看来相也不知道呢。
学长,果然是一个神秘的男子,连世界意识都无法窥探他的想法。又或者是世界意识太菜了。
这么一想,燕月明如遭盾击。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摁进了水里,那水还是黑色的,一点波纹都没有。
他很痛苦。
于是愤怒、挣扎、痛斥。
一个弱者的痛斥,轻飘飘、软绵绵,他在水中睁开眼,水里仿佛有巨大的四不像的虚影,那是无声的大恐怖。
燕月明感觉到了灵魂的颤栗,天地仿佛即将闭合的液压机,即将要将他挤压成薄薄的纸片。但是弱者太渺小也有好处,天地间哪怕只有一条缝,他也能在里面栖身。
他不过是想谈个恋爱,世界竟要如此对他,可见这个世界是不讲理的。
他要从这个缝里撬开一条路。
用什么撬?
燕月明摸不到趁手的工具,却摸到了自己的骨头。于是他抽出了自己的一根骨头,撬啊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欸,他是不是要睁眼了?”闻人景自己的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看着燕月明,充满惊奇,“嗳,又闭上了。”
燕月明听见他的声音,有点委屈。
委屈得很,还是要继续撬,因为他不想当一个被操控的纸片人。如果他只活一个小说里的设定,那像他这样的人设,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跟学长有什么交集。
不止是学长,还有老师、学姐和小学长,还有草鱼王子。他既然拥有了无限可能,就不会再想要坠入一潭死水。
他会醒来的。
燕月明这么想着,撬得更加卖力了。他隐约听到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情况变糟糕了、大家都很着急,但他管不了,他只能先救自己。
在想别人之前,先救自己。小姨说过的,这是人生的第一步。
可他的骨头像他的人设一样脆弱,“咔擦”就断了。
他不信邪,又随手抽了一根出来,想着一根筷子容易断,两根筷子也容易断,一把筷子就不容易断了,于是哼哧哼哧抽了一堆。
大棒骨,凑一堆可以煮汤喝。
他甩甩头,把开始飘忽的思绪甩回正常的轨道,再勤勤恳恳地把那堆骨头都插入大地的缝隙里。看着那些骨头,他又想到自己好像缺一个机械装置,可以来操控这些骨头。
机械改变世界,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是杠杆!
是阿基米德!
是人类文明!自然真理!
“咚——”突如其来的鼓声,震得他踉跄。
可哪儿来的鼓声呢?燕月明拿着骨头当拐杖,歪起脑袋,仔细聆听。那好像是一面大鼓的声音。是那种特别特别大的鼓,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他竟神奇地觉得自己可以想象,好大好大的鼓,有人在敲鼓。
听,又来了。
“咚——”
鼓面震颤,还带回音的。
“咚——”
地面开裂了。燕月明惊喜地发现,脚下的缝隙也变大了,他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好像压在身上的东西被减轻了一些,灵魂开始飘荡,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声响。
“小明?小明?燕月明?醒醒!”
“咚——”
燕月明睁开眼来。
第96章 击鼓的人
燕月明从床上醒来,茫然四顾。
周围是一张张或冷肃或充满担忧的脸,闻人景、阙歌、黎和平,医务室里的医生,还有几个生面孔。看到他睁开眼,大家齐齐松了口气。
恰在这时,鼓声又响了。
“谁在敲鼓?”燕月明惊讶不已,这不是他梦里的鼓声吗?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没有逻辑可循,一切神神鬼鬼的东西都可以被接受。
可怎么现实世界也有鼓声?难道他还没醒?这是梦中梦?
他急忙掐了自己一把,“嘶……”
真痛啊。
阙歌看了一眼这个格外实诚的学弟,道:“别怀疑了,你已经醒了。”
医生也上前仔细查看了他的状况,又给他做了一次图谱测试,道:“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先别着急,你说说刚才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做梦了吗?”
燕月明将梦里的情形以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蓦地灵光乍现,“我这种状况,是不是个例?”
黎和平是唯一一个坐着的,抱臂说道:“你都猜到了,那当然不是。”
阙歌去外面接了一个电话再回来,眼神里有喜色,但也有惊讶,“从各处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像小明这样的症状不少,但是陆陆续续都醒了。”
闻人景语调上扬,“因为鼓声?”
所有人都联想到了,与此同时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疑惑——鼓声又从哪儿来?
还是闻人景脑子转得飞快,“肯定是从缝隙里来的!”
他话音落下,一声更悠长的鼓声便从远方传来。仔细聆听,你就会发现那鼓声根本辨不清方向,究竟是从东南西北、还是上下而来的,也不知道。好像很远,又觉得近在耳畔,灵魂震颤。
现实世界绝不可能有这样的鼓声,那只能来自缝隙。
燕月明望向窗外,只见飞鸟被鼓声惊起,从气相局对面的小公园里,飞过无垠的夜空。
城市的另一边,鸩同样听到了这鼓声,被震得脚下一个踉跄,五脏六腑好像都在撞击、移位。他脸色难看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错愕,和愤怒。
“怎么可能……谁会在那里敲鼓?”鸩喃喃自语,蓦地想起什么,眸光陡然变得凌厉。
可他稍稍分神,那狗就又来了。如同疯了一般,专门追着他咬,偏偏追踪是狗的强项,是天赋本能,他甩脱不掉,又不好将它直接杀死。那些可恶的人类竟然还甘心跟在一只狗的后面,仿佛是狗的根本,对他进行围追堵截,使他处处受制。
两个小时了,都两个小时了!
全城异常到现在,气相局都不用拉警报,这座城里的人就自动自发地、无时无刻不在咒骂他。
“你这只疯狗!”鸩抬脚去踹,“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主角,什么叫主宰?!你他妈就会乱咬人!”
“汪!”大黄当然不懂什么主角,什么主宰了,它不过就是一只狗而已。但它是一只聪明的狗,它能分辨出他人身上的善意或者恶意。
眼前的这个人,大大的坏。
“汪、汪汪!”大黄一个英勇跳跃躲过鸩的攻击,仰天大叫,呼唤自己的人类小弟赶紧上。董晓音也就比它慢了一步,而他们几经周折,已经出了主城区,来到了城郊。
到了这里,他们打起来就更没有顾忌了,天上、地上布置出了天罗地网,只等将鸩抓获。
“你们做梦。”鸩咬咬牙,再次撕开缝隙,强行逃离。
董晓音和大黄追上去,只看到地上留下的血迹。大黄低头嗅了嗅,从喉咙里发出不悦的焦躁的低吼,董晓音则要镇静得多——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她有遗憾,但却谈不上失望。
鸩强行撕开缝隙逃离,是要大伤元气的。距离他上一次被逼着这样做,才不过是几天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连两次仓皇逃离,够他喝一壶的了。
所谓事不过三,下一次他还逃不逃得了、有没有那个能力逃,可就不一定了。
相比起来,董晓音更在乎刚才突然响起的鼓声。鸩对于这鼓声的反应明显不对劲,鼓声来自缝隙?
他为何脸色大变?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缝隙里。
橙红小镇外的森林中,也就是燕月明追击赵申,一斧子把一棵树砍倒的地方,黎铮和仲春跨过树的尸体,再往里走大约五百米,就到了指定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