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乐音表情变了变。
　　“我们一直在研究精神病变，试图从历史、社会、家庭、生物医学、遗传基因等方面找到它的真正原因，但是事实是太困难了，精神看不见摸不着，存不存在一些绝对规律都是问题，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分明我们现在肯定也不是人类原始的样子。”
　　“但是，凡病……底色总是很相似的，比如说【痛苦】，它必然会造成一种或多种的痛苦。”
　　胡秀低头，沉重道：“也许叶医生正是因此，才刻意选择了与痛苦正相反的东西【快乐】。”
　　“听起来……并不科学？”
　　龙乐音作为参谋
　　，当然懂很多医学知识，所以听到这种跟“心理安慰”差不多层次且完全没有可靠科学依据的治疗方针，不免产生怀疑，这样治疗真的好吗？
　　“叶医生是实践派。”
　　胡秀看向龙乐音，“不知道你们其他区的精神病院怎么样，我们区的患者还算很老实，即使得了些能力，也不见怎么得意忘形，今天还有几个热血笨蛋找我说想出街打怪兽，他们的精神状态不比你们其他区好吗？”
　　胡秀笑了笑，好像颇为自豪。
　　的确。
　　龙乐音点头：“一群s级患者跑了，其中还一半加入了诸葛连的组织，但你们这里真的很稳定，他们甚至没有跑出医院，还是在病房里好好待着，明明都拥有随时离开的力量。”
　　说到这个，胡秀禁不住笑了。
　　“他们说是希哥让他们好好待着别到处乱跑。”
　　“希哥？”龙乐音关注到重点，“他是谁？”
　　“希思，我们医院的一位患者。”胡秀回答。
　　这还真是巧了，龙乐音继续问：“他在病人当中威望很高？”
　　“是模范病人，医生医助和患者……全院一起选的，”胡秀想起当时的情况，嘴角弯了弯，“他是我们医院少有的正常人吧，其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叶医生会判定他有新型精神病，明明从来没见过他有加害行为。”被动殴打患者那不算。
　　“是吗？”龙乐音惊讶，“那他现在是……”
　　“快治愈了吧，正在观察期，虽然是这种世道了，但工作还是要继续吧，万一这帮噩梦生物突然就消失了呢？”
　　胡秀是个对生活充满信心的人，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她的信心并非出自幻想的盲信，而是认清现实，仍对现实抱有期待。
　　真是一位坚韧的人。龙乐音感慨，然后又问：“他是不是有家人在外面？”
　　“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胡秀顺口就说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好暴露患者的个人信息。
　　然而龙乐音注意到了她的警觉，换了话锋道：“其实我在路上遇见他了，刚好知道他家人的事情，不免有些遗憾。”
　　胡秀表情变了，“遗憾……无法见到家人的确遗憾，其实我也觉得应该让两个孩子回他身边了。”
　　模糊的词汇，钓出了具体的情报。
　　“现在外面危险，孩子最好还是在家人身边吧。”龙乐音附和。
　　“嗯……”胡秀理智上同意龙乐音的提议，不过那毕竟是叶医生的意见。
　　“难道有什么不能让他见到家人的理由吗？”
　　“这……”
　　“现在这么危险，几个孩子在外即使有知识，也不容易保护自己。”
　　龙乐音的几句话说动了胡秀。
　　但是，胡秀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他们在哪里，实在不行，我们军武也得着重保护学校、少年抚养机构这类的地方。”
　　龙乐音转变了话锋。
　　“德浦私立少年抚养所。”
　　胡秀忽然像梦游一样念出了这串话。


第32章
　　“辰区的参谋,在我面前打听患者的情报，是欺我子区没人吗。”
　　突然，厉齐抬高声音,眼神阴冷地盯着龙乐音。
　　他的杀气几乎就要化作实质当场杀人。
　　龙乐音一僵,转身看向厉齐。
　　世界知名的重刑犯,原子区军武精英，只要是为了子区，任何事情都愿意做的危险、疯魔份子。
　　“你们辰区军武全面统治,无所谓隐私信息，世界皆知，但这里可是子区，想在子区待下去,先把你们那套扔了。”
　　厉齐走到胡秀身边,强大的精神力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威压，空气中的粒子都在颤抖。
　　龙乐音顿了顿，道：“抱歉，忘记了你们子区的规矩,我只是对那位朋友有些疑惑。”
　　“嗯？”厉齐哼声。
　　“能让这么多高级精神病患者折服并且听命的人，我想不是一般人。”
　　龙乐音想起诸葛连之前发生的诡异情况，老实道：“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艺术家】的事情吧，我们怀疑昨天晚上是【艺术家】出手压制了诸葛连。【艺术家】是很危险的存在,都市传闻……新型精神病患者相当畏惧【艺术家】，好像有刻入本能的恐惧，可惜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艺术家】真身的有效情报。”
　　厉齐听着,面色不变,后背冷汗直流,龙乐音的言外之意，居然是怀疑“希思”是【艺术家】，她才来子区多久？凭什么这么认为？直觉？
　　辰区的参谋真该死。
　　“抱歉，”龙乐音想了想，转口道：“或许只是我多心了，我不该怀疑一位遵纪守法努力生活的市民。”
　　“……”厉齐眼神变换，见她好像改变想法，佯作傲慢道：“哼，知道就好，说实话，我恨不得把你们十一区军武一夜轰出子区，既然来了我子区，就要守子区的规矩，子区的任何人，哪怕是地面一棵草，你们都不能碰。”
　　“自然。”龙乐音点头。
　　十二区军武以往的几十年战事不断。其中，辰区被认为是最不择手段的一区，不只是明面上的热战冷战，还经常搞超限战，包括但不限于在经济、金融、信息等方面对其他区进行打击。他们之前的总参曾要十年扫横十二区，好在那人五年前已经暴毙，也是自那之后，辰区才解除军事统制，逐步正常化。
　　在子区军武看来，辰区军武一直是不太正常的集团。虽然，子区军武也是卧龙凤雏。在以前的混乱时期，他们没有脏，只有更脏。
　　两人对峙之时，叶浩轩在背后盯着，眼神稳定且平静，透着丝丝诡异。
　　胡秀左右看，没听懂他们的对话，不过她还是感到抱歉，总觉得说了不该说的话，心头有种微妙的感觉。
　　“别吵了，聒噪的蠢货。”
　　叶浩轩的态度难以预料，说完就不管他们，低头处理起工作。
　　“不好意思。”
　　龙乐音和厉齐同时走出医务室，心中却是同时默念道：“刚刚胡秀说的是德浦私立少年抚养所吧。”
　　厉齐心想，那个精神变态的家人得是什么人，不会也是精神变态吧。
　　龙乐音则心想，希思的家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龙乐音的想法似乎慢了厉齐一步。
　　厉齐瞪她一眼，转身便走。龙乐音怀着疑问，走回了辰区临时参谋根据地。
　　胡秀留在医务室，眉头紧皱。
　　虽然刚刚被龙乐音问的有点突然，但的确……叶医生为什么要禁止希思跟家人见面？
　　之前也就算了，如今噩梦降临，是否应该修改一下规定呢？
　　“叶医生，关于希思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规定他不能见家人？”
　　胡秀忍不住问了。
　　无论如何，龙乐音提到的一点确实没错，德浦私立少年抚养所并不安全，噩梦生物不断涌现的现在，这类地方毫无疑问是最危险的，让孩子们各回各家，也许更好。
　　她也相信，希思会保护好他们。
　　叶浩轩没有立刻回答。
　　沉默了半响，笔尖停在白纸上浸出浓墨。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