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种田]
王墨吸了吸鼻子,闷闷道:“衣裳裤子给你尿得可湿,你咋不知道讲呢?这么沤着,不得生疮啊?”
“你要是管不住尿,就三五不时的往下头摸摸,湿了得换,要不屁股上得起一片……”
话儿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汉子瘦得干瘪的后背、屁股、大腿,早都起了一层疮,红红肿肿、坑坑洼洼,有些还出了脓水……
想来是伺候的婆子知道吴家大爷没知觉,吴老夫人又不可能扒了他的衣裳细瞧,便欺上瞒下,得过且过。
王墨垂下的眼睫轻轻抖了抖,转而却故作轻松地道:“能好,这不算啥大病,能好。”
说着,王墨扶人躺下,转身将放在椅子上、半湿不湿的棉被抱下来,铺到地上。
又走回去,费力地将玄鳞拉到炕边,扶着坐住,他细瘦的手臂自后头穿过汉子的腋下,将人往地上的棉被拖。
汉子再是瘦,可那一副骑马猎鹰的骨头架子,也是大。
王墨牙齿咬着嘴唇边,胸口里攒着气,一寸一寸的,终于将人拖下了炕。
他怕人冷着,将椅子上的暗红喜服抖搂开,盖到了他身上。
做完这些,王墨早累得一头汗,可他没歇,又爬到炕头子,将湿透的褥子拽了下来。
他们上河村,一到冬天,被子都打横了铺在炕里头。讲究的人家,炕上打两排柜子,放换洗的被褥。
他爬上炕,打开里头的柜子,果不其然,被子、褥子整整齐齐的叠放着。
王墨手脚利索,没多会儿,便给炕铺好了。
干净的被褥,有股子晒过太阳的松软的香。
王墨转头瞧着还躺在地上的人,走过去,蹲到他跟前:“我到外头打盆水,回来给你擦擦。你冷不?要不我先给你挪到炕上去?”
王墨问这话,也没想着玄鳞能回他,却不想,汉子竟开了口:“不用。”
“啥?”
“不用擦。”玄鳞的右手攥成拳头,强忍羞耻的颤声道,“管不住……擦了没用。”
“咋没用呐!”王墨伸手将嫁衣往他身下掖了掖,“擦了你也舒坦啊。”
他站起来:“那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一阵脚步声,玄鳞知道,王墨推门出去了。
龙凤花烛照不见的昏暗里,玄鳞眼眶子泛起一层红,他深吸了几口子长气,抬手压在了眼皮上。
没多一会儿,王墨就回来了,等凑近些时,玄鳞瞧出来他脸上的脂粉都洗掉了,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玄鳞长生千年,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王墨这样的,不算好看,尤其那凹进去的两颊,一股子穷酸相。
可玄鳞却莫名的,胸口子生出一股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的,热。
王墨将汉子擦干净,没给人穿亵衣,连抱带拖地拉扯回了炕头子,摆放成脸朝下趴着的姿势。
他瞧着他后背连到大腿,大大小小的疮,有些已经烂得发黑了:“你后头沤得坏了,不能碰,得趴着,我刚去打水,到灶房拿了两个蛋,没事儿吧?”
玄鳞没说话,身后的小嘴儿又叽叽喳喳起来:“我们村里的土方子,拿蛋清抹抹,能舒坦点。等明儿个,我问了管事儿,看能不能给你寻个郎中。”
“咔哒”一声脆响,鸡蛋敲碎进碗里,那明明是瘫着的地方,玄鳞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凉,贴着他燥热的皮肤,让他无端的舒坦。
给汉子后背擦过蛋清,还留下两个黄澄澄的蛋黄,这东西金贵,王墨舍不得吃,他端到玄鳞跟前:“你吃不?”
玄鳞没说话,王墨忽然想起什么,“哎呀呀”的叫起来:“饺子、饺子还没吃呢!”
他急慌慌地跳下炕,鞋都来不及穿,露两只又瘦又白的脚丫子,端了盘子爬回炕上。
时辰过太久了,饺子早都凉了,可王墨却不觉得有啥,他夹了一只,蘸好醋,小心递到玄鳞眼前,哄孩子似的道:“啊,张嘴。”
不知怎的,玄鳞听话的张开了口,饺子凉透了,有点粘牙。
王墨也夹了一个进嘴里,他嚼了嚼,不自觉发出一声叹:“有肉哎!”
他一个农家哥儿,后娘不做人,没吃过啥好东西,就这冷了的饺子,也让他满心欢喜。
许是他的声音太欢快了,玄鳞不自觉地偏头去瞧,就见一身暗红的小哥儿正歪着头,眯着眼笑,见他瞅过来,赶忙伸筷子又夹了一个,送到他嘴边。
玄鳞一个瘫子,平日里便是汤汤水水,已经太久没有吃过这扎实的东西,嚼起来,牙生疼,还有这冷了的肉,乍一闻,让他反胃。
可他却张开了口,瞧着这小哥儿暖意融融的笑,将冷透了的饺子吞吃进了腹中。
第六章
王墨收拾了碗筷,用茶水给自己和玄鳞都漱过口,脱鞋上炕,他浅声道:“我还是头一回用茶漱嘴嘞,怪舍不得。”
玄鳞没说话,就这么听他讲,也觉得热热闹闹的,一股子生气。
王墨怕汉子夜里尿了,又得换褥子,就让他睡在炕外面,自己睡里头,也方便来回拖他。
吹熄了灯,轻轻放到炕边的矮桌上,王墨爬进炕里,把自己埋进被窝。
新做的被子,棉花宣腾,盖在身上可暖和,身下的炕烧得也旺,王墨觉得有点热了,偷摸伸出一只脚。
他偏过头去瞧人,暗夜里,看不清楚脸,只有一片模糊的轮廓,随着门口子花烛的红光轻微地颤抖。
王墨小声问:“爷,你热吗?要不我给被子掀出一角?”
玄鳞一个瘫子,皮肤烫透了也不多清楚,他只觉得燥,心口子乱哄哄的,难受。
可也不知道为啥,他就是羞于启齿,即便那话头已经递到他跟前了,他也没接。
王墨想着他该是不热,便没再多问。
眼皮才闭上,困顿感顷刻席卷了全身,太累了,实在太累了,从早到晚,终于能歇了……
就在快要昏睡过去时,王墨强撑着开了口:“爷,你要是摸见湿了,就叫我,沤着难受。啊……你还不知道我叫啥吧,我叫王墨,笔墨纸砚的墨。”
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
黑暗里,玄鳞偏过头瞧他,这小哥儿闭着眼,睡得可沉。
*
“咚咚。”
“咚咚。”
门口子传来好大的声响。
王墨睡得迷迷瞪瞪,还以为是吴庭川尿了,他腾一下坐了起来,下意识就去摸边上的褥子,却被一只大手攥住了腕子。
王墨揉了把眼睛,才反应过来是外头的声音。他摸索着下地,也来不及披件衣裳,急慌慌地走到门口子,隔着道门,他问:“谁啊?”
一把老嗓子:“邱婆子,前头院儿的。”
前头院,吴老夫人的院。
王墨打开门,正见个老婆子立在门口,她身后还站了五六个,脸上涂油彩、戴兽面,身上着长褂裙,颈间挂铜镜的壮汉。
月光清冷的打下来,照得人脸魑魅魍魉一般,王墨一惊,忙缩进门里。
“哎哟这就吓着了?不多大个事儿。”邱婆子转过头,对那一群长褂子道,“劳驾往里头走走。”
脚步声起,一群人鱼贯而入,也不知道他们身上挂着啥,叮叮当当的乱响。
可王墨不清楚,玄鳞却是清楚,这一群人,该又是吴庭川那个娘,寻过来跳神的。
洞房夜,龙凤花烛不灭,就那么点光亮,映出这群人各色的面孔。
邱婆子立在当中,朝着炕里头行了个礼,刚要开口说话,就听“砰咚”一声大响,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邱婆子一惊,“咣当”一下跪在地上:“大爷,我们也是听着老夫人的话儿,过来给您除邪祟的。都说您那魂儿给压实了,得擦着正月到阴曹地……”
“滚出去!”
一声吼,惊得邱婆子再不敢说半个字儿。
她吊着眼小心的往炕头子那处瞧,太暗了,瞧不着啥,可也令她心惊胆寒。
那形如槁木的大爷竟然开口说话儿了……她忙叩了个头,招呼上人灰溜溜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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