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
就算他没有公放,张成润的声音也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或鬼的耳朵里。
无辜的张队长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晏灵修还没回来,可能是一时脱不开身,调查局现在要派人出去找他,如果你去的话,就尽快过来集合。”
孟云君:“张队,晏灵修没有被控制,就在我旁边,我们找到他们的窝点了,就在……”
他顿住,求助地看向晏灵修。
晏灵修只好接口道:“‘三苗’食品加工厂。”
“就是这儿,张队你听见了吗?进来直接到办公楼地下一层就行了。”
众目睽睽之下,孟云君面不改色,甚至一本正经地给对面的人和鬼点了数。
“作案团伙共有五人,还有一只鬼……大概就是咱们调查局正在缉拿的逃犯吧?”
对面陷入呆滞状态的人和鬼反应过来,乱七八糟地质问道:“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冒进!”
张成润大喜,立刻安排驱邪师出发。他听到电话那边声音嘈杂,以为出了什么差错,忙问道:“你们那里怎么了?”
孟云君如实回答:“我忘记静音,刚才手机铃声响了,我们被发现了。”
张成润:“.…..”
汇报完具体情况,孟云君施施然挂掉电话,顺手发了个定位过去,对晏灵修说:“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潜伏潜到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古往今来屈指可数。晏灵修很是心累地叹了口气,站出来挡在孟云君身前,以免他因为太过嚣张,出师未捷身先死,没等到大部队就不幸殉职了。
他们表现得越是势单力薄,对方越是疑神疑鬼,不敢轻易下手,再加上孟云君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有恃无恐了,双方竟一时僵持住了。
然而晏灵修不介意一直等到调查局来人,凶手们却不想被堵在地下室里束手就擒。
领头的男人当先一步,冷着脸恐吓道:“年轻人不识天高地厚,要知道,有些事不是你能招惹的。”
晏灵修懒得和他纠缠,挡着地下室唯一的出口,肢体语言很明确,就是不让路。
黑烟人大怒,急躁道:“大哥,别跟他废话,我来解决了他。”
她说完,陡然化作一团黑烟,开闸泄洪般扑了过去,瞬间便将晏灵修淹没了。
领头人松了口气。
晏灵修实在是太年轻了,任是谁来看,都会以为他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少爷。因此,哪怕明知道这背后肯定有古怪,他还是放任手下动了手,想借此试探出他的深浅。
试探的结果让人放心——这两个小崽子估计只是学了几手皮毛,就忍不住小鸟抖毛一样炫耀,敢来单枪匹马拦他们的路,果然稚嫩得很。
领头人心念一转,想到调查局很快就要包围这里,逃跑途中,正适合把他们捏在手里当人质,不由得喜出望外,刚要叫手下留他们一口气,就听见黑烟人难以置信地叫出了声。
她歇斯底里道:“这不可能!你对我做了什么!”
领头人心头一凛,连忙睁大眼睛去看。
黑烟势不可挡,铺天盖地而来,却被一面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外。屏障之内,晏灵修轻描淡写地伸出一只手,手指抵在前方。
也没见他使什么手段,黑烟便寸步不能进。
女人狰狞面目模模糊糊地显现出来,她奋力挣扎,青筋毕露,呲牙咧嘴地恨不能咬他一口。
孟云君似乎对这翻滚的黑烟感到好奇,居然探过身来,伸手轻轻碰了碰,皮肤立时像被刀刃扫过一样,留下了一道锋利的伤口,不深,但有几丝黑烟被他的动作带了进来,好像是活物一般,在伤口边黏黏糊糊地纠缠不休,一个劲地想往里边钻,滋味和钝刀子割肉的相差无几,转眼就流了一手的血。
孟云君求仁得仁,也没喊疼,反而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来。
晏灵修:“.…..”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在孟云君手背上抹了一下,将那点黑烟擦掉了,再把孟云君往后推了一把,示意他不要碍事。
孟云君不以为意道,微微低头,凑近了道:“他们打不过你的。”
他的声气压得很低,在晏灵修耳廓上轻轻刮过,有点痒,惹得晏灵修不自在地偏了下头。
黑烟人浑身解数使尽,都被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大怒之后就是大骇,眼珠子咕噜噜转着想跑。晏灵修屈指一弹,正中她的眉心,黑烟人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倒下了。
方才黑烟肆虐的时候,把天花板上的灯泡打碎了,屋外光线照不进来,地下室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一道白光骤然亮起,是孟云君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了对面几位差到极点的脸色。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这是碰上硬茬子了。
“年轻人,”领头人威胁道,“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回头两败俱伤,谁也落不着好!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你家长辈没教过你吗?”
晏灵修任由他在那儿大放厥词,既不回嘴也不动手,连个眼神都没施舍过去。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实在让人大为光火,领头人实在忍不了了,向前一步道:“你——”
手电筒倏地一晃,刺目的白光闪得领头人微微抬手挡了一下。
光影变幻间,他看到对面那个一直不声不响的青年终于撩起眼皮,轻轻扫了他一眼。
他生着一双轮廓柔和的眼睛,初初一看,给人的感觉很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但只要再多看几秒,就会发现他的眼珠颜色极深,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就像在居高临下、冷冰冰地审视对方……他也没有傲慢的神情,甚至称得上平静,更多的是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漠然,无边无际,深不见底。
领头人迈出去的脚好似被钉在了地上,无端起了一身的战栗。
孟云君把手电筒换到另一只手里拿着,余光捕捉到身边人垂下来的手幅度极小地甩了甩。
“怎么了?”
“……脏。”
晏灵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那些黑烟他或多或少沾上了些,虽然伤害不到他,心里终究不太舒服,像是抹了一手泥巴的小孩子,迫切地想把手擦干净。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个字,孟云君却奇迹般地领会了他的意思,贴心地取出一张消毒湿巾。
晏灵修开始擦手,对面的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从头到尾,他们这帮在外呼风唤雨的不法分子都被无视了个彻底,气得七窍生烟又不敢妄动,内心无比焦灼,犹如被放在火上烧一样。
有个小弟等不及了,惶急道:“大哥!再不走,驱邪师就该到了!”
男人咬咬牙:“动手!”
他一声令下,围拢在身边的小弟纷纷掏出各式违禁刀具——大家虽然整天都和符咒阵法打交道,但到底是在正常社会中长大的,遇上了普通人,还是更喜欢用简单见效快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可小弟们如狼似虎地冲出去了,他们的领头人却没有跟着一起行动,而是一个闪身,猛地扑到了靠墙摆放的柜子上,毫不犹豫地将它掀倒在地。
有个人躲闪不及,被柜子砸中了脑袋,陶罐摔了下来,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每只陶罐里都封印着一只恶鬼,“怨”和“厄”应有尽有,被视为“镇宅之宝”的“凶”也四五个,各式各样,专供买家挑选。
领头人这一推,如同炸开了一只马蜂窝。
没有人想到他会使出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毒计,包括为他冲锋陷阵的小弟们,顿时全都傻了眼,一个个愣愣地呆立在当场。
领头人如法炮制,把另一面墙上的柜子也给掀翻了。
数百只陶罐粉身碎骨,镇压符咒失效,一抹抹幽魂呼啸而出,盘旋在天花板上。
啸叫声响彻耳畔,经过回音的加持,更是尖利到快要刺穿耳膜。
这帮亡命之徒,连晏灵修的衣角都没摸到,先被他们待价而沽的这些“货物”们拦在了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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