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
时隔一千年,恶鬼的危险性和稳定性,再次被各界人士摆上了天平,“非我族类”和“人鬼平等”两派列阵分明,各执一词,从公共安全吵到政治正确,中间还要扯上几句人格尊严。更进一步的,“非人之物”究竟应不应该获得和普通人平等的权利,是否有必要对他们采取一定的“限制”措施……
这些议题在线上线下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骂战。诸位“理中客”一开始还能压着脾气就事论事,火气上来后就不可避免地上升到人身攻击了,“早晚死了做鬼”取代了对七大姑八大姨的问候,力压群雄,一举成为骂战的最新潮流语言。
调查局的“不作为”“懒政怠政”也在事后被喷了个底朝天。好些外勤队员下班回家连制服都不敢穿,生怕被余怒未平的群众围起来走不了,公关部门的同志绞尽脑汁写了一份道歉公告,赔偿方案也足够诚心,没用,照样被闻讯赶来的网友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这场愈演愈烈的骂战中,只有少部分人还保持清醒,提出了关键性问题——恶鬼到底有没有能力控制自己呢?
由于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兼幕后推手——阎扶——这位前任鬼王卷土重来的消息太过骇人听闻,意图统治世界的理想听起来也有些匪夷所思了,像是什么胡编乱造的复仇小说,难以取信于人,所以有关部门碰了个头,交流了一下想法,就齐心协力压下了鬼王复活的消息……反正他才刚粉墨登场,很快就被再次弄死了,知情人不多,很好瞒。
唯独苦了明晃晃亮在台面上的万古教,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
于是乎,在调查局的授意下,几名精通“灵魂学”的专家下场搅起了混水,互相应和着发起了解说视频,滔滔不绝的专有名词和盘根错节的逻辑一绕,当场把群情激愤的网友绕晕了。
然而,略去他们前边云山雾绕的解释,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邪教组织害人害鬼,被卷进去的你我都是糟了无妄之灾,都是无辜的,与其自相残杀,不如抱头痛哭”……之类的论断充满了爱与和平,一经发布,立刻又引来铺天盖地的唾沫星子。
至于最后到底是西风压倒东风,还是东风压倒西风,恶鬼的未来将要何去,这些都不是争两句嘴能决定的。
只有经过不断的冲突、妥协与磨合之后,找到一个新的平衡,如今的问题才能得到解答。
但那也大概是在很久……很久之后了。
“你就是这么对钟局说的?”孙凌目瞪口呆。
孟云君“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继续优雅地点茶,雪白细腻的汤花在杯盏中慢慢成型,一举一动古意十足,看起来比文化局静心拍摄的宣传片还要有韵味。
他慢斯条理地把茶盏递给孙凌和陈绛竹:“毕竟,时局再艰难,也不会比一千年前初初起步时更难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一定!
第149章 归途
陈绛竹赞同地点头,浅尝了一口正宗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觉得味道十分好,不由地扭头去看孙凌。
孙凌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在蒲团上小幅度地挪动起来。身为土生土长的现代人,他早会遇上一张沙发就奇形怪状地歪上去,对跪坐十分不适应,规矩了没几分钟,下半身就麻了,只好呲牙咧嘴地把腿一盘,沮丧道:“那岂不是还要等好久?唉,我都住了好几周宿舍了,家那边的邻居都知道我是驱邪师,只要我回去,就不依不饶地问局里什么时候能把‘潜在杀人犯’全都抓起来,还买了好些粗制滥造的法器符咒问我管不管问,劝了也不听,太可怕了。”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要是实在着急,我还有别的办法。”
孙凌愣了愣,循声抬起头,就见晏灵修踩着远道而来的山风进了屋。
他那件永不褪色的血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缥色的宽袍大袖,衣襟上装饰以山川纹,长发乌黑,用柔软的缎带扎成一束,缱绻地散在衣袍上,交相辉映,阳光下有种微弱的光晕。
沉静秀美的轮廓,难以抵消与日俱增的“非人感”。孙凌本能地绷紧了身体,回过神来,很是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晏灵修却已经习惯了——任是谁,在接连见了几十个人,发现他们都是同一个反应后,也提不起那个心力去大惊小怪了。他坐到孟云君身侧,旁若无人地取了他面前的新点的茶抿了抿,挑眉道:“味道越来越好了。”
孟云君就着他的手尝了尝,感觉当年的手艺总算捡回来大半,舒心道:“你喝得惯就行。”
孙凌如坐针毡。
不管过去多久,下一次看见这两位岁数加起来足以从新时代一步跨越回奴隶制社会的前辈亲昵地靠在一起时,孙凌还是会如初见时那样,瞳孔颤抖,无所适从。
他清了清嗓子,坑坑巴巴地问:“什,什么办法啊?”
“给他们换个立场就好了,”晏灵修一脸平静地说着让孙凌大惊失色的话,“只要钟局同意,我可以让最近死去的人全都化身恶鬼,现在那些喊打喊杀的人不能肯定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变成恶鬼,自然就不会反对得太厉害了……”
孙凌两眼一黑,仿佛看到山一般的工作“咣当”砸了下来,直接把他砸倒在茶桌上,双手合十道:“别别别!千万别!晏前辈,我开玩笑的,你千万别这么做。”
晏灵修丝毫不意外他的反应,淡定地品着茶道:“放心吧,你们钟局已经拒绝过我了。”
孙凌松了一口气,心累地瘫下来不动了。
此时距鬼王伏诛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事态终于有了平息的苗头,被迫滞留度假山庄的众鬼也在调查局的安排下陆陆续续地回了家。孙凌和陈绛竹也终于从繁重的工作中抽身而出,有了长达一个下午的休假,钟局本着人尽其用的准则,几个小时也不肯浪费,他们这边刚出了调查局的大门,那边就被一直升机打包送来天枢院“访友”了。
阎扶诈了一次尸,死人活人创死了一大批,带来的深远影响有如潘多拉魔盒,一朝揭开,谁也不能肯定以后是会变得更好,还是一朝踏错堕入深渊……至少加班加得欲哭无泪的驱邪师们就觉得很糟糕。
可漩涡中心的晏灵修和孟云君,却在天枢院悠哉悠哉地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只除了前段时间,钟明亮带了几个西装革履的负责人过来做客之外,闲杂人等一概不予接待。他们在那期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外人不得而知,但是自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人冒冒失失地跑来打扰他们了——就算来了,主人家不开门,他们也进不去。
孙凌和陈绛竹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批进到天枢院里面来的“闲杂人等”。
美好的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一人一鬼被送到了山门口。当时阎扶和晏灵修打起来,把附近好几座山都震塌了,山外的冒牌古镇也倒了一大片街区,可不知怎的,天枢院却连一片瓦都没碎,很大概率是护山法阵的功劳。
孙凌不太放心,实际上他一直没能看懂现在是什么情势,一面为成为最终胜利者的晏灵修高兴,一面又为他继任鬼王而担心,站在山门前犹豫好久,还是问道:“晏前辈,真的没问题吗?”
他目光躲躲闪闪,没开头没落款地说:“你们要不要先躲起来啊……”
晏灵修无话可说,无奈地移开了视线。
“没关系的,”孟云君没忍住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我们不出现,才是最好的。”
孙凌挠头,迷惑不解地目送他们远去,和陈绛竹慢慢顺着下山的石阶往外走,冥思苦想半晌,还是不明白,于是就目光炯炯地看向了陈绛竹。
“你想多了,”陈绛竹目视前方,连眼神都没偏一下,说道,“调查局有能力对他们一击必杀吗?”
“……没有。”
杀一个阎扶都是别人帮忙的,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再杀一个晏灵修,那不是吃饱了撑的么!孙凌心惊肉跳道:“怎么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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