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
聂子枝道:“这样的术法确实罕见,我也从来没在典籍里见过类似的。”
林序道:“这样看来,当初在崇安的海底,恐怕那些人中,有不少就是因为剥离生魂和亡魂而死的。”
聂子枝想了想,道:“按照吴青昱所说,背阳城那边都是流亡的离魂人,他们怨气和煞气都非常重。恐怕就是因为生魂和亡魂在生剥的过程中,遭受了太多的痛苦,从而导致怨气和煞气横生。那些人的流亡,不像是故意放出来的,反而像是出现了某种意外。”
林序对他的猜测深以为然,冤死的普通人最容易在死后生出怨气。而生人的怨气是很难像鬼气一样吸附于活人身上的。
灵魂离体后,人就死了。若是经历了体内生魂和亡魂的剥离,那人就不算真正的活人了。怨气和煞气也能吸附。
只是那模糊人这么做的原因暂时还是一个谜,人性中从来都有贪婪和丑陋的一面。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的人太多了。
那人千方百计地在崇安那片海域布下那么多的禁制就是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如今却这样显眼地出现在了背阳城。
这个山洞阳光透不进来,也就数不清日子。两人守在冰棺旁边,研究着那些符文。
这种符文字形太过于古老和陌生,林序也只是记住了形,没能会意。不过可以等从这里出去后,把这个阵法在纸上复现出来后,查阅一些典籍后再次研究。
林序还在思考着这些符文,模糊人又再次进来了。
他上次走出去是带着激动喜悦的,回来时拿着阴阳镜却很是颓败。阴阳镜上面的双魂还在闪烁着光芒。
他朝着符文施法,那地上的冰一圈圈地旋转,符文也随着冰层的旋转而转换位置。等地上的冰层不再旋转,他拿着阴阳镜又念起了咒语,那阴阳镜上面的双魂从镜面上剥离出来,又进入了水神的体内。
这个阵法竟然如此地巧妙,不仅仅可以剥离双魂,也可以回魂。
林序更加想知道那个模糊人究竟是何身份。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几十年算不得多长,但是对于古籍资料来说,失传也许就是几年的时间。
要用这样的符文字,创造出这样的阵法,至少上百年的时间。运转这样的阵法极为消耗灵力,那模糊人在用了这样的术法之后,肉眼可见地憔悴了几分。而要将这个阵法用得炉火纯青,那又得是几百年的光景。
鸿都门学里也有一个极为擅长阵法的长老,是五大家族里研究阵法的佼佼者。但林序敢肯定,就算给他几百几千年的时间,也创不出这样的阵法。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难道除了五大家族以外,还有别的什么隐世大家族?
双魂回到水神身体里面后,他没有立刻醒来,而是几个时辰后才幽幽转醒。
他醒来后四肢颤抖,眼神游离,模糊人早就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水神一个人痛苦地躺在冰棺上面。
水神回过神来,摇摇晃晃地出了这个山洞。
林序两人赶紧追了出去,水神摇摇欲坠地走在冰天雪地里,他有意识地在记下所在的位置。林序跟着他的步伐观察着四周的位置。
这周围有许多山洞,不规则地布在冰面上,山洞大小不一。光线好些的地方能看见山洞里面倒挂着的冰刺,光线差些的地方只能看见一团黑。
水神踉踉跄跄地走了半个时辰就倒在了冰面上,身体不断地蜷缩着,摩擦着自己的双臂以求一丝温度。
没一会,模糊人化作一团烟雾出现,居高临下地站在水神面前,问道:“外面的风景好看?”
水神脸贴在冰面上,摇了摇头。
模糊人蹲下来,把水神的手抓起来,他手心有一个快要成型的莹白色珍珠,正是记录的那颗珍珠。
模糊人道:“这附近的风景没什么记的。”说罢,他把那颗珍珠从水神的手里拿过来,轻轻地捏在手上。
水神眼睛看着那颗珍珠,声音有些虚弱地回道:“师父,这里很无聊,也很无趣,你总得允许我做点什么。”
模糊人回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他捏着那颗珍珠,只需要轻轻用力,那颗珍珠就会化为粉末,飘散在无人的极北之地。
水神眼睛里满是不甘心,道:“可是我为你做了很多。”
模糊人顿了顿,用手指让那颗珍珠在指尖滚动,最后把那颗珍珠放回水神的手心里。水神立马把那颗珍珠握得紧紧的。
模糊人又放了一颗丹药在水神的手心里,道:“吃了回去。”
水神艰难地吃下那颗丹药,身体回了暖,才踉踉跄跄地走了回去。
珍珠里的留影最后是水神一个人在一望无垠的冰面上,风雪吹在他的身上,把他的长发染得雪白。
冰面上竖起一道白光,周围的景象围着那道白光变白,最后白色褪去,两人又回到了船舱里,一颗珍珠孤零零地躺在桌子上。
林序看着那颗珍珠,道:“算下来,水神恐怕在极北之地待了十年有余。不是抽血就是抽魂,心生怨气已久,所以在逃离极北之地后,才建立鬼城以提升自己的术法。”
聂子枝若有所思道:“鲛人族的灵力是流淌在血里,被抽血之后,水神自身的灵力也会变弱。”
林序道:“吴青昱和鲛人族交往密切,但他也不知道这么个师父,恐怕是被鲛人族彻底隐瞒了,那人也许是被通缉的穷凶恶极的罪犯,也许是因为身份地位特别,所以不允许鲛人族提起他。”
林序想了想,问道:“五大家族里有什么被通缉的穷凶极恶的罪犯吗?”
聂子枝捏了捏那颗珍珠,道:“五大家族里大部分犯了罪的就跟水神似的,被家族流放,或者已经自行秘密处理了。除了迫不得已牵扯了其他几个家族,不然从来不会放到明面上。而这种牵扯到其他家族的,无一例外全部处死了。”
既然不是见不得人的罪犯,那就只能是在五大家族里,身份地位特别的人了。五大家族自诩地位尊贵,是人间正道,瞧不上五大家族以外的人,鲛人族也不会让除五大家族以外的人,给水神当师父。
但身份地位特别的人,在五大家族里也不少。
几个族长,一些大长老,还有因为一些外界原因,被迫归隐山林的人。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要找出那个模糊人,也不是多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模糊人只是被水神记下来的,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哪些同伴,还未可知。
林序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把自己的头枕了上去,打了个呵欠,道:“到了的时候你叫我一声吧,我睡一觉。”
这一路上奔波劳累,待在封闭和温暖的船舱里,林序实在是有些困。
聂子枝把船舱顶上的异火拿了下来,熄了熄它的亮度后,放到了林序的脚边。
他撑在桌子上看着林序,他记得小时候林序也总是犯困。每次在外面走着走着就躺在树下休息了,长到了林序倒是不喜欢在树下躺着睡觉了,反而是躺在树上睡。
暗淡的火光映得林序的脸看上去格外柔和。
聂子枝就这样看着林序,伸手理了理他垂在桌面上的发丝。他不由得笑了笑,林序这人,总说自己只是一个闲散人,世间发生的事情,与他无甚关系。但身边真发生什么事,又不远万里地为之奔波。
即使是林序最不愿意来的长宁,也因为要从这里坐船走,时隔那么多年又踏上了这片土地。
在船舱里睡觉,难免颠簸,林序睡得不甚踏实。许是路过长宁的缘故,他又梦见了一些非常久远的事情。
是在鸿都门学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到长宁,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极了。
鸿都门学每隔三年都发出告示招收五大家族以外的弟子,但实际去那里的外族弟子都被鸿都门学拒绝了。林序心里也没有底,只是不希望老道士失望。
他在鸿都门学处处碰壁,那里的人看他不是五大家族的人,态度冷漠、敷衍极了。他艰难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孤身一人通过了鸿都门学的重重考验。即使是需要团队合作才能完成的考验,他单独一个人也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