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
林序笑道:“听闻这里的水神庙灵得很,所以我们两个慕名前来拜拜。”
这话说得很是客套,且不说那个传说是几十年前的了。而且从入口往里看,平野城很是萧索,根本谈不上慕名。
男子嗤笑道:“有令牌吗?”
林序道:“没有。”
男子更加不屑了,摆摆手道:“没令牌还想进去?”
林序虚心请教道:“这令牌该如何获取呢?”
男子道:“令牌要在水神庙才能得。”
林序疑道:“令牌在水神庙里才能得,但是我没有令牌就进不了水神庙。这不是相悖的吗?”
男子道:“那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
闻言,聂子枝把林序扯到身后,拿出了两张令牌,问:“可是这个令牌?”
男子一把抢过去,摸了摸,又看了看。随即把令牌甩给聂子枝,道:“是这个,进去吧。”
男子大声地往入口处的人喊了一嗓子,入口处守着的人打开了门。
林序二人走了进去。他不禁好奇道:“你怎么会有令牌呢?”
聂子枝道:“之前跟着那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时,便看见他拿出了这种令牌,于是便照着样子做了两个,没想到真的能靠这个混进来。”
林序了然,进城之后,比在入口处看得更加真切。
平野城占地并不大,连临安一半大都没有。街道两旁的木板房皆像他们之前看到的客栈一样衰老。
路旁房门紧闭,街上人烟非常稀少。连走了几条街,林序也只看见寥寥几个人,他们浑浊的瞳孔看向林序二人时,掩盖不住的恨意,在恨意之下,还有几丝悲悯。
从进城开始,林序腰间的镰刀就颤抖个不停。林序一直抚摸着刀柄,都没能让它静下来。
平野城的怨气,比鬼气还要重,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心有执念之人,在死去之后鬼魂会留在凡间。但执念也分许多中,其中以怨气最为危险,怨气会逐渐侵蚀心智,致使成为厉鬼。
而平野城里面的是半人半鬼,即使怨气对人心智的侵蚀作用没那么大,但也是不容小觑的。
索性水神庙修建得高大雄伟,并不难寻。两人顺着路向水神庙走了过去。
走了几百米,林序二人看见有一个人在院子里晒被子,发黄发霉的被子用树枝撑起来,那人拿着长条状物品拍打着棉絮。
那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看见林序二人,又往水神庙的方向看了看。步履蹒跚地向林序二人走来。
林序二人停了下来,看着那人向他们走来。
那人道:“二位可是要去水神庙?”
林序说是的。
那人叹气,道:“人老了不中用了,二位可否帮我把被子和那些谷子收回屋里?”
林序答好,正想搬被子时,聂子枝抢了先,道:“序哥儿,我来搬吧。”
搬被子和谷子进了屋,那人接了两碗水,道:“多谢二位了,喝点水吧。”
那人用的碗是砖红色,在灰色惨淡的木板房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里面装的水倒是清澈,还冒着热气。
聂子枝接过碗,晃了晃里面的水,问:“老人家,你这里面的水,是哪里的水?”
那人笑了笑,干枯的脸上满是和蔼,道:“平野城近年来大旱,现在水都是从水神庙后山洞里流出来的山泉水,可甜。”
聂子枝哦了一声,他没错过那人眼睛里隐隐的期待。心里嗤笑这样拙劣的把戏,但明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林序问那人:“老人家,这里是通往水神庙的必经之路吗?”
那人心不在焉地看向林序面前的水,道:“对,所有去水神庙的人,都要经过这里。”
林序问:“那老人家可否见过一个穿着花青色长衫的公子路过,他腰间带着一块白玉佩,有七尺那么高。”
“这里一年来的人不多,那位公子我有些印象,大概几天前来过这里,应该是去水神庙了。”
林序了然,李雨霖来这里确实是冲着水神庙来的,但究竟是怎样的庙,让李雨霖这样看上去生硬的人也信以为真。
不过现在,他看了看碗里的水。
虽然透明的水盛在砖红色的碗里,看上去水就像是砖红色的。但这里面的水,分明本来就是透着红色的。
本来这点细微的差别是很难察觉的,但这水面上的雾气,夹杂着一股阴恶之气。且聂子枝注意到了那人的神情,林序自然也注意到了。
林序不想多惹麻烦,向那人道了谢,便想同聂子枝离开。
那人起先还说二人帮了他的忙,一定要喝杯水了再走,他那嘶哑的嗓音像是轮子滑过潮湿的木板。
见他们确实不会喝那碗水之后,那人表情有些扭曲,还想说什么,聂子枝回首在他额间一点,那人立马就被定了身。
“聒噪。”聂子枝冷冰冰的嗓音里夹杂着不耐烦。
随即又笑着对林序道:“序哥儿,我们去水神庙。”
第七章 几十年前的平野城
水神庙建在半山,上山的路旁杂草丛生,断枝乱七八糟地丢在路边。
山上的树林里非常寂静,没有鸟鸣,也没有虫声。上山的路窄小,只够一个人通过,聂子枝主动道:“序哥儿,我走前面。”
在幽深的山路上,只听得见两人的脚步声。
虽然荒草杂多,但路修得平坦,两人没花多少时间,就走到了水神庙。
说是水神庙,其实庙的附近根本没有河流,全是树林,也不知道为何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许因为曾是五大家族传经讲学的地方,水神庙的建筑是千年前常见的古朴典雅风格,没有大规模的翻新,基本上保留了千年前的样子。
庙附近的树木格外高大,粗壮的枝叶把水神庙层层叠叠包裹起来,像是要把庙吞噬一样。
天色渐晚,昏暗的光线使得水神庙看上去格外阴森,没有平常的庙那样庄严祥和,反而阴冷。
平野城最奇之处就是这水神庙,但却是座荒庙,连一个敲钟的人都没有。
布满灰尘的庭院里有几处带着泥土的鞋印,除此之外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林序叹道:“这座庙可真邪,进去看看吧。”
两人走近水神庙,聂子枝道:“序哥儿,这块牌匾有些不对。”
听言,林序抬头看,“水神庙”的牌匾是金字蓝底的,这样的牌匾样式是近几十年才有的。年代久远的牌匾基本上是黑木的。
看来这水神庙非彼水神庙了。
一阵阴风从后面穿过两人,直刮向大门,沉重的大门被推开,发出嘎吱的声响。
聂子枝笑道:“序哥儿,庙主人在邀请我们。”
两人跨过高高的门槛,庙里面没有光,漆黑一片,林序本想施法生火。庙里就忽然亮起了明黄色的蜡烛,风吹得烛焰摇摇晃晃,使得庙内的神像忽明忽暗。
林序一进门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墙壁上的神像,此神像很高大,几乎占了半个墙壁。
神像是一个十来岁的童子,标准的结跏趺坐姿势,仪态端庄。
反复闪烁的烛光让它看上去无比诡异。
又是一阵狂风袭来,神像原本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直勾勾地盯着林序二人。
带起沙尘的风迷住了两人的眼睛,等再度睁眼时,眼前的景物换了一副模样。
地点还是在水神庙里面,只是已经从黑夜变成了白天。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惊讶道:“哎哟,殿堂里面怎么有两个人?”
他走到林序二人面前,斥道:“你们快出去,不知道没到时间,进水神庙是对水神的大不敬吗?”
林序二人还有些没搞清楚情况,就被男子赶出了殿堂。
男子一边叫他们快走,一边嘴里念叨着水神莫怪,水神莫怪。
林序回头看了一眼神像,和夜晚时有些灰扑扑的神像不同,这个神像崭新极了,不落一点灰尘。眼睛紧闭着,连邪气也没有了,看上去就是一座庄严肃穆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