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
如今台上已经有只大鬼徐琛了,台下又全是身穿红嫁衣含恨死去的厉鬼新娘,晁清河手下小鬼一早就缩在戏台角落的阴影处怕得不愿出来,所以现在不管晁清河如何给它使眼色,小鬼也仍旧畏葸不前、望而却步。
真是没用的东西。
晁清河在心中暗骂一声,绷紧了浑身的肌肉硬生生接住徐琛落下的棍子。
然而这一棍落在身上的瞬间,却叫晁清河疼得差点咬碎了自己牙根——徐琛每次落棍打的都是同一个地方,数次捶打累积下来,晁清河只感觉自己肩上的肉都快被打烂了。
其他人和他也是同样的感觉,但大家都忍着没吱声,颤着身体将所有打戏做完,依次走下阶梯进入后台,留谢印雪、柳不花还有步九照三人在台上继续唱演最后一折戏的尾声。
晁清河一回到后台便耷下肩膀,粗喘着气查看伤处。
而将衣领掀开后,晁清河就发现他猜的果然没错:他右肩的肉已经被打烂了,满是黑青淤痕的伤处正缓缓往外渗血,和戏服黏在一块难以拨开。
闵元丹却还在旁边幸灾乐祸:“反正还得再唱两天戏,干脆这戏服你们就别脱了,直接穿着吧。”
一般来说引导者npc的话大家都是要听从的,可闵元丹这样说,众人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这些戏服他们真得穿着不能脱下。
但大伙最终都听了闵元丹的话,因为他们进入副本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天没换过衣物了,这些戏服严格上来讲比他们原先穿的衣服都干净,更何况和没命相比,连续穿两天戏服这都不叫事,问题是戏服下的伤口没法处理。
不过除了晁清河以外,其他人的肩上至多只有淤青,肉却没被真的打烂,毕竟徐琛打他们的次数只有打晁清河的一半不到。
“晁老师。”
路陵虽然不是晁清河的学生,但他看上去年纪比黎弘他们还小,学黎弘等人叫晁清河一声“老师”也不突兀,随后抱着胳膊一针见血道:“徐琛怎么会这么针对你啊?”
“我也不知道。”
晁清河按压着自己的伤口,脸色苍白,虚弱而迷茫的说道:“是因为我曾经和他住在一间屋子里吗?”
“段颖和徐琛之前也是住一起的啊。”廖鑫阳光凭这点就判定徐琛针对晁清河说不通,“他怎么没多打段颖呢?”
于是路陵干脆把话问得更直白些:“晁老师,徐琛死的时候和你是在同一间屋子里的,不会是你杀了他吧?”
晁清河闻言眼睛都没眨一下,只皱着眉痛心疾首道:“我是他们的选修课老师啊,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学生?况且在游戏里杀参与者,是会被死亡的参与者反杀的。如果真是我杀了徐琛,那我早就死了,刚刚在台上徐琛也可以直接打死我。”
这些话不无道理。
再说当初徐琛会和晁清河住一屋都是徐琛自己提议的,和晁清河无关。
路陵却仍对晁清河半信半疑,因为一路过来,晁清河都太沉默了。
其他新人,譬如廖鑫阳、应伊水、许璐他们,连一开始最胆小的李露茗三个女生,到了后面或多或少都会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和看法,或是主动向老参与者求助维生。
唯独晁清河寡言少语。
他很听话,大家说什么他就照做什么,从不忤逆,也从不向其他老参与者询问关于游戏更多消息或是寻求帮助,如果每个副本中碰到的新人都能像他这样听话,路陵也不会不带新人。
可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懒得带新人。
纵然是他最初进入游戏时都是惊慌过一段时间,总是想方设法从老参与者嘴里套消息;李露茗、虞沁雯还有段颖第一次见到水鬼高婉时被吓到尖叫想要乱跑,他听着会觉得聒噪心烦,却不会觉得那有什么问题,因为这些才是大部分新人们的正常反应。
而晁清河呢?
他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比一般小青年冷静些正常,可绝不该如此听话,完全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更何况他看上去就不是这种人。
晁清河冷静沉着到就好像……他也是个老参与者一样。
所以他不会对游戏的其他规则好奇,因为他早就全部知晓了;徐琛不直接杀了他也证明不了徐琛的死和他没关系,毕竟游戏中所谓的“不能杀参与者”,只是不能直接杀。
晁清河只要能利用副本里的鬼怪之手间接杀人,就不会受到规则反噬。
路陵起初对新人们那么冷漠,是因为他在第三个副本时碰到个装新人的老参与者,他好心带了她许久,结果临近通关时却差点被她坑死,知晓了她的老参与者身份,所以这个副本他才决心不管新人们的死活。
后来发现这个副本合作性太强,而且新人们实在过于傻白憨,他才不得也开始引导新人。
如果晁清河真是个老参与者,那么他伪装成新人,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路陵越想越觉得,或许他该找个时间和谢印雪他们谈谈这件事,刚做好这个打算,路陵就听到徐琛说:“我就在这,怎么不问我呢?”
后台众人闻言就朝徐琛望去——
徐琛下了舞台后就坐去了梳妆镜前,盯着镜子中死状凄惨的自己发呆,不和任何人说话,大家也不会想不通去找他聊天,便都没理他,现下却是他与众人主动搭话了。
并且众人看过去才发现,开口说话的不是镜子外的徐琛,而是镜子里徐琛的尸体。
“我是怎么死的?”
尸体徐琛待众人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后便勾起僵硬的唇角,露出个渗人至极的笑容:“晚上睡觉的时候,千万别看床底。”
众人怔住:床底有什么吗?
可尸体徐琛似乎并没有说出答案的答案,他在留下这句话后神情又开始扭曲,张大嘴巴无声的尖叫着,镜外的徐琛依旧端坐在镜子前一动不动,由于他是背对着大家的,所以没有人看得到这一刻的他脸上到底是何种表情。
“戏唱完了。”
此时将戏曲尾声唱罢谢幕的谢印雪几人也走下了阶梯回到后台,步九照刚把这句话说完,庆丰村长就掀开后台的帘子走了进来,面容狰狞道:“唱完了?”
“你们最后一折戏唱的叫什么?”庆丰村长抬手指着镜前的徐琛道,“他没一个打戏做对,所以她们都没哭,这么感人的故事她们都没哭,这样的戏没用……没用!”
“他做错打戏关我屁事?”步九照冷笑一声,漠然道,“你去打死他啊。”
庆丰村长被步九照怼得噎住,徐琛已经死了,他根本拿徐琛没有办法。
“他不行,你们得换个人来重新唱他的戏。”无能狂怒的庆丰村长转身去揪闵元丹的衣领,下令道,“一定要唱得感人肺腑,让她们哭!”
“要换人啊……”闵元丹摸着自己的下巴思忖几秒后,摊手叹气,“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呀,请鬼吃粮后要把鬼送走,得请他吃真正的‘粮’才行。”
在说“粮”这个字时,闵元丹的视线在众参与者扫过,好像他们就是那个“粮”似的。
李露茗见状瞳孔却猛地颤了下,因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民间流传玩“请鬼吃粮”后一定会死人了——因为最后要把鬼送走,得请它吃真正的“粮”,而真正的粮……是活人。
假若他们要把徐琛送走,那就得死一个人,如此一来缺少的人数就是两位,他们又得请两个鬼来代替缺少的人,可谁又能保证新请的鬼就一定听话呢?
闵元丹也继续说:“况且如果把徐琛送走,明天要换的就不止是一个人了。庆丰村长,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保证新来的‘人’唱的能比徐琛好啊。”
“那是你们的事!”但庆丰村长根本不听闵元丹的话,只撂下威胁,“要是不能让她们哭,我们就一块死!”
从庆丰村长话里众人不难推测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丰年寨请他们来为薛、杨两家的婚事唱戏助兴只是个幌子,因为他们真正的观众,是台下的冥婚新娘鬼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