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
而柳不花盯着何威观察了片刻,就对坐在他身边的谢印雪说:“干爹,他受的伤好像比刘翌重。”
何威虽然没像刘翌那样被打掉牙齿,但他那么一个大男人,现在却被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刘翌昨天好歹还能自己走路呢,所以何威被打得有多惨烈可想而知。
“触犯这条校规遭受的惩罚这么严重吗?”坐在柳不花对面的陈云也不禁担忧道,“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
“为人师表者,当正身为范,立德树人。”谢印雪闻言就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眸沉声说,“我们这些‘老师’如果犯错,就是给了学生错误的示范,受的惩罚更重些并不奇怪。”
“原来如此,多谢谢先生为我解惑。”陈云露出了然的神色,谦逊地向谢印雪道了一声谢。
谢印雪朝她弯唇笑了笑,温声说:“不客气。”
大部分食堂里的座位都是四人一桌,永劫无止学院里的食堂也是如此,谢印雪、柳不花、陈云三人这边相谈甚欢,同一桌的第四个人却是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沉,完全应了那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因为他坐在谢印雪正对面。
由于没完成作业得不到小红花,步九照还没饭吃,只能望着同桌的三个人用餐。
起初由于谢印雪、柳不花、陈云都在低头认真吃饭,步九照便没说什么,可他在这里坐了半天,见三人都聊完一轮了还是没人和自己说话,就缓缓皱起双眉,盯着谢印雪面前干干净净连粒米都没剩下的餐盘道:“你怎么把饭吃的这么干净?”
永劫无止学院给老师和学生提供的餐食都是一样的:不软不硬的白米饭盖上个香煎荷包蛋,还有整块的小牛排和一个超大的酥皮鸡腿,以及一些脆黄瓜、小炒油麦菜之类的素食,可以说是一套标准、甚至可以用丰盛来形容的校园餐。
这要是在现实中,哪怕是在学校里,这种套餐没个十几块还都吃不上,而在永劫无止学院,学校会提供给每一个讲师和完成作业了的学生。
可是丰盛归丰盛,步九照和谢印雪一起过了三个副本,其中两个副本自己都给他做了菜,不论做的简陋或是奢华,青年都是只吃几口便停筷,不会再多吃,怎么在永劫无止学院,谢印雪就把校园餐吃得一干二净呢?
步九照问他:“这个厨子做的饭菜很合你口味?”
难道比自己做的还好吃?就这么合谢印雪的心意?
“不合。”谢印雪从袖袋里取出一张干净的纸擦了擦唇角,也弯眸朝步九照笑道,“还没你做的好吃。”
得了青年一句夸,步九照眉头也并未舒展,冷声道:“那你还吃得这么干净?”
谢印雪端起餐盘朝餐具回收处走去,不答反问:“你是不想我把饭菜吃完吗?”
因着常年生病,谢印雪的食量一向不大,现实中陈妈知道他的食量,做的菜往往都是少而精,但在副本中就不会有人再记着他的口味再依据食量来做菜,所以这顿校园餐吃下后谢印雪反而觉得身体更不舒服了——被撑的。
其他人就没有这种烦恼,他们也没剩下任何食物。
且不说他们都饿了一天才盼来这顿来之不易的饭菜,也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能不能完成课堂作业获得小红花,吃到第二顿饭。
就是光凭“饥饿会影响体力”这条规则,都足以让所有变成学生的参与者不管如何撑都要把校园餐吃完,以保证自己后面爬楼或者逃跑时体力充足。
“我为何要管你的事?”
步九照回答谢印雪的问题时神情和声音并不冷漠,只是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平述这个事实:“吃撑了难受的人又不是我自己。”
“我只是不想知道没吃完餐盘里的食物,算不算浪费粮食,会不会触犯校规。”谢印雪垂下眼睫敛了笑意,有些烦恼地轻叹一声,紧蹙的细眉间满是忧虑,“你也知道我得罪了那个女人,所以我得小心些,防止把命交代在这里。”
步九照知晓谢印雪这人城府颇深,话总是半真半假,不能全信,因此瞧见青年对他如此示弱也未做任何表态,只是静静地回望着谢印雪。
另一旁谢印雪见步九照不接自己的话又是一声长叹:他觉得步九照这人心越来越硬了,明明第一个副本还会给他做甜汤,现在却连个笑脸都吝于给,怎的相处的越是久,就越是不肯说句软话呢?
毕竟步九照若是不关心自己,就肯定不会注意到他吃撑后的不适。
所以步九照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不喜欢呢?
谢印雪抬眸瞅着坐在对面的身形缩水了许多了步九照,忽然又笑了起来:“步九照,你不是想看我身体白不白吗?不然明日你把课堂作业做一下,帮我试试没吃完餐盘里的食物是否会触犯校规,如何?”
这话的意思是……步九照如果能帮谢印雪试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就愿意给步九照看一看自己的身体究竟白不白吗?
原先一直坐在原位埋头吃饭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和看不见,完全不打算卷入谢印雪和步九照言论的陈云和柳不花,听见谢印雪说出这样的话,登时惊得连筷子都差点没握稳掉在桌上。
陈云的震惊暂且先不提,跟随随谢印雪多年,对自己干爹的性子再了解不过的柳不花也完全愣住了。
因为他清楚谢印雪少私寡欲,冷心淡漠的本性,谢印雪平时连骂人都不会带个脏字,更别说是当着旁人的面说这样直白露骨的话。
为何就在步九照这破了例?
可步九照也弄不懂谢印雪在搞什么。
谢印雪不是他第一个开后门帮助其通关的参与者,却是唯一一个能让自己每个副本都要参与,确保他安然无恙能活到最后的人。
他也深知谢印雪虽然时时唇畔含笑,也并不厌恶反感与别人肢体触碰,可实际上这人的心却高置于雪巅之上,山腰雪虐风饕,终年不歇,将所有人的脚步都隔绝在山底,至死也难以触碰。
因此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帮谢印雪通关,至多想过能与他做个朋友有些交情也不错,旁的从未深想。
谁知后面的事,竟没一件在他的谋算之内。
只要一对上谢印雪,青年就总有本事把他惹得失控离常,等他静下心来,事情的发展早就和他最初的打算背道而驰——包括昨晚宿舍透露出的,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的心声;包括他明知道谢印雪方才说那样的话就是诓骗自己去给他探路,他也还是心甘情愿的上钩了;包括这一刻他明明已经在心底答应了谢印雪的请求,面上他也还是要嘴硬强撑出漠然的神情,只扯唇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结果青年睨着他的眼眸笑得更弯了几分:“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步九照还是没说话,他只望着谢印雪那双柳叶眸,望着他眼底的盈盈水光和万千柔波,忽的就想抵着山腰的凄凄风霜和皑皑白雪一路攀爬,去往山巅,看看这人的心到底被封在哪块寒冰之内,再独占入自己怀中。
……但他明明最恨那漫天无歇的风雪了。
恨了千年万年,不绝不止,却偏偏不恨谢印雪。
回宿舍的路上,步九照难得没和谢印雪一块走,而是加快脚步独自上了二楼。
陈云看着步九照两天没吃饭,人小腿又短居然走的比她和柳不花他们还快,双目愕然睁大,同时对步九照的身份也更好奇了,就问柳不花:“柳先生,这位步先生是你和谢先生的朋友吗?”
柳不花很想说一句他其实也不知道步九照是谁。
他只知道自己和谢印雪在上个副本也见过他,除此以外全不清楚。因为谢印雪不主动和他说的事,他素来不会多问一句。
然而眼下的情况,柳不花觉得或许自己不问不行了——要不是他知道谢印雪自拜陈玉清为师的那一天起就已注定孑然伶仃,这辈子再长都只能踽踽独行,他都会怀疑步九照是不是要做他干妈了。
于是柳不花抬头看向谢印雪,把陈云所问自己答不上的这个问题交给他。
谢印雪笑了一声,轻描淡写道:“他算是我一个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