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
但这也不全是好消息,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明生这随时要过劳猝死的状貌,很让人担心他能不能撑到第七天。
而听完辛月春说的话后,明生却肃容认真道:“我不能确定我是否能用你们凿好的石块,所以任务最好还是由我自己来完成,这种事不能抱一点侥幸心理。”
此言一出,谁不得高看明生几分?
可很快,辛月春就记起来明生得自己凿石头的原因是因为他干了太多有损阴德的事,便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目光在谢印雪、卞宇宸和明生脸上挨个瞄了一圈,啧声感慨:“我看你们都是斯文人啊,有礼貌,情商高,会来事儿,也不像那种道貌岸然的禽兽畜生,怎么就犯糊涂干了那么多遭报应的勾当呢?”
詹蒙在旁边插嘴:“等等,月春姐,我怎么感觉你比我更会骂人?”
“去去去!”辛月春嘘他,“我哪儿骂人了?我就一时有感而发,随便讲两句话罢了。”
李婵衣则张唇,徐声为辛月春解答她的困惑:“因为有些恶业,不一定是自己直接种下的。譬如有天你走在街上,看到一个人快要被车撞了,你去把他推开救下他,表面上你是做了好事,但万一他就该在今天死去,你却改变了他的命运让他活了下来。而后来他成了个杀人犯,杀了很多人,那这份恶业就会有部分被算在你头上。”
“当然了,这种概率很小,罪责也并不在你,毕竟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恶业基本不可能报应在你身上,除非——”
李婵衣话音微顿,但她的目光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而是停留在如渊不见底的方池上:“你已明知他不是个好人,明知他会为你带来恶业,你却还是执意要救他,那便只能由你代他受苦报了。”
“李小姐见地如此高深,原来是道友啊。”卞宇宸笑着朝她拱手行礼,“之前眼拙没能认出,失敬了。”
李婵衣没受这礼,侧过身说:“我可担不起这声‘道友’。”
卞宇宸行了个更恭敬的礼:“是,在修行上,当称您一声‘李师叔’才对。”
这话倒也不假,起码李婵衣身上累积的阴德深厚,和陈云同属一层,只需要一块黄金就能让干尸为她凿石,他和谢印雪跟她完全没法比,他和谢印雪唯一能比较的,大概就是谁身上所背的恶业更重了,可这又有什么好比的呢?
卞宇宸抬头看向谢印雪,青年却没看他和李婵衣,只盯着石道口说:“他们来了。”
“他们”指的是前来检查参与者是否已经完成凿石任务的人身兽首们。
众参与者闻言立马收声站好,像等待老师检查作业或是社畜面对大老板巡视抽查一样等待人身兽首们的检阅。
不过也许是人身兽首们身躯太过高大,会给人带来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所以众人被他们用兽瞳注视着,便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在心中想:大家都完成了凿石任务,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吧?
奈何心理学上,有一种效应叫做“墨菲定律”:如果某件事有变坏的可能,那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恰如此时此刻。
因为在检查过程中,除了谢印雪、卞宇宸、明生、屠文才还有陈云以外,剩下的所有昨天由干尸完成凿石任务的参与者们面前的七块石头,都有一块是开裂的,被人身兽首们用手轻轻一捏就碎成了碎石块,而碎了的石块,明显不能再当成制造石阶的材料来使用。
故这样算下来,昨天完成了凿石任务的只有谢印雪、卞宇宸、明生还有陈云四个人——为什么没算屠文才呢?因为他碎的石块数量最夸张。
七块全碎!
没有一块石块是能用的。
屠文才满脸的难以置信,趔趔趄趄地后退几步,口中不断喃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碎这么多?!”
可惜谁都回答不了他的疑问。
就连姚小果自己想不通,怎么她和屠文才明明都是间接导致过别人死亡的参与者,屠文才出事了,她却没出事?
“我不理解!我不明白!”
屠文才嘶叫着擦掉眼皮上方的眼影,想弄明白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有眼影时看不见的画面,其余人也纷纷擦着眼影,于是他们看到了,那些碎裂的石块上,扎根着勃勃绽放的蓝睡莲。
这些石块就仿佛是莲花种子坚硬的外壳,花要破壳盛开,那石壳就只剩下了碎裂的命运。
李婵衣紧紧攥着五指摇头:“在古埃及人眼中如同生命,生生不息的蓝睡莲,在我们眼里盛开时象征的却是死亡,真讽刺啊……”
明生都后怕道:“幸好我昨天是自己干完的活……也幸好你们昨天全部多凿了一块石块。”
那些石头真成了救命的备用存在。
否则除了他们四个以外,其他所有的参与者都得死在第三天。
陈云拍拍姚小果的肩说:“我那块多出来石块给你用吧,能帮你凑够七块完成任务。”
屠文才就救不了,他碎的是整整七块,他们上哪再给他凑七块石块出来啊?
“凭什么?!”
屠文才也不明白他要上哪去重新弄来七块石块,他抓着自己的头发,额角青筋毕露:“这条死亡规则壁画上根本没提醒我们!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又何必……”
何必要去赌那最后一块送到干尸手里的黄金?
他只要像谢印雪他们那样,用黄金换取食物和水,补完眼妆再回到圣殿自己凿石头,那他就根本不用死!
谢印雪垂眸瞥着那些妩媚透润的蓝睡莲,轻声说:“你不该赌的。”
詹蒙那句“赌狗不得好死”,在这种情形下,堪称真理预言。
“你早知道会这样是不是?”屠文才走到谢印雪面前,诘责一般道,“你知道,为什么不提醒一下我?”
谢印雪却反问屠文才:“你以为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
他微微往右边偏了点头,把目光落向屠文才身后的姚小果:“她听进去了,你不肯听。”
——都不是没听见,是不肯听。
屠文才貌似还想再辩驳几句,只是人身兽首人们没给他这个机会,豺首与鹰兽的两位人身兽首人上前来,一左一右桎梏住了他。
不过屠文才没怎么挣扎,他连做了三个深呼吸就冷静了下来:“我愿赌服输,但我要求和摆渡者npc做交易。”
担心自己也很难通关的姚小果急忙问:“你知道他是谁了?”
“阿努比斯。”屠文才的眼睛定在步九照的胡狼兽首上,与那双幽邃的兽瞳对视着伸出双手,“取走你要的报酬吧。”
詹蒙和离他最近的茜茜讲悄悄话:“你觉得阿努比斯是这个副本的摆渡者吗?”
“七成可能是。”茜茜说,“毕竟审判之秤在他手上,是古埃及神话里的‘称心者’。”
饶是谢印雪,在这一瞬都觉着屠文才不愧是个赌徒,眼光这样毒辣,丝毫犹豫都没有便认定了步九照就是摆渡者npc,偏偏用不在正处,白瞎了一对好眼睛,但这也不能排除,屠文才可能又是在赌,赌他自己有没有选对人。
而不管赌对了还是赌错了,那句话都依然成立:赌狗不得好死。
所有人身兽首人们都不会说话,在屠文才要求与步九照做交易后,他就抬起右手硬生生撕开了屠文才的胸膛。
这跟先前取他们内脏时用刀的方式截然不同,带来的痛苦程度亦是翻倍的增长,在这样的剧痛中,屠文才脸上的镇静再难维持,他竭力地惨叫着,身体抽搐着疯狂痉挛,这一幕当是极其震撼残忍的,可他们体内没有任何血液了,所以又不显得血腥,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怪邪性荒诞感。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被胡狼兽首人撕开皮肉、掰断肋骨,最后将那颗仍在鼓鼓跳动、似乎在发出铮亮罪孽的心脏扯出,丢到审判之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