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
陈云再次伸手去想去帮忙,但仍是被咬,右手掌顷刻缺了两块肉。
萧斯宇连忙去拦陈云,然后也拉住姚小果的手腕说:“我们帮不了你,你只能自己来,我们不会放开你的手的,你一挣脱出来我们就带着你走。”
“我……”
姚小果嗫嚅两声,咬紧唇肉,狠下心来猛一抬胳膊,将右手从腕部位置齐齐折断,她的伤口没有出血,断口却像莲藕的横截面似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纵行通气圆孔道,里头肌肉和脂肪的纹理清晰可见,看得人头皮发麻。
活生生掰裂撕断身体一部分的痛楚难以用语言和文字来形容,如果没有萧斯宇和陈云共同拽住了她的左手,那恐怕姚小果现在就要凄厉哀号着在地上打滚了。
“我没力气了……”
她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多日不断的高体力劳动和通宵后的疲倦已经榨空了她所有气劲,姚小果没有勇气,也忍不了又一次这样犹如钻心般剧烈的痛感了,便对陈云等人说:“你们不用管我了……是我活该……这是我该还的债……”
短短几分钟内,姚小果腿部的变化已经从脚踝蔓延到了小腿,可以想象再不久,这种畸变就会蔓延到她大腿,继而把她整个人吞没。
陈云还在思索想着反正姚小果的小腿现在就和莲根一样脆弱,要不要搏一搏,尝试用脚直接帮她踹断小腿,结果下一秒,詹蒙就大呼小叫着喊他们快点松手:“我靠你们快跑!明生他又要来推人了!”
闻言陈云猛地抬头,果然看见濒近油尽灯枯的明生正颤巍巍地走向他们。
但是明生就像他自己所言那样,并未对他们做什么,只做了陈云准备做的事——抬脚踢断姚小果的两条小腿。
陈云和萧斯宇在能拉动姚小果的刹那就快速扯着她后退。
而姚小果获得了解脱,明生却被人头怪虫蜂拥围住,须臾间整个下半截身体就被撕咬干净了,其被吞噬的总长度,恰好是姚小果小腿的三倍长。
见状吕朔满脸错愕:“你……”
明生伏在台阶上,抬眸望了痛晕过去的姚小果一眼,不过随即又像是没看到真正想见的面容似的,神色落寞地耷下眼睑,气若游丝说:“快走吧……”
搞不清楚明生这玩的又是哪一出就不搞了,他杀了谢印雪,怎么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副本,他身体又被啃得仅剩一半,怎么瞧都活不了了,众人便就没管他,扛起姚小果迅速往圣殿顶部奔逃。
直到他们所有人的身影都融入穹顶那方盈盈的蓝色之中,卞宇宸才凝着石梯上方台阶处问:“……明生?”
“你还活着吗?”
回应卞宇宸的只有寂静。
他轻轻挑了挑眉,收归视线向下走去,行至谢印雪身侧方才停下脚步。
“谢印雪。”
卞宇宸屈膝蹲下身体叫了声谢印雪的名字,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他眯起眼睛,将手覆在谢印雪心口处——没摸到心跳,他又去拨谢印雪眼皮,也确实看到了完全扩散的瞳孔,胸膛更是停止呼吸的起伏。
从医学角度来说,谢印雪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可卞宇宸还是不信谢印雪死了。
哪怕这个人全无生机的尸体摆在眼前也不敢信。
他死死盯着眼前青年的面庞,心底希望这人最好真的已彻底死去。
奈何天不遂人愿,谢印雪更是狂妄到能撂下的生死由自不由天之言的人,所以当卞宇宸看见谢印雪唇瓣微微动起时,他竟发觉自己心中没有多少意外,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认命。
不过青年翕张的唇瓣吐出的不是话语,而是一只棕黑相间的活蝉。
第268章
那只蝉从谢印雪口里爬出来后,在青年唇尖轻轻扇动了两下翅膀,便震动着腹部的鼓膜,发出高亢响亮的嘶鸣。
古人有赋云:寒蝉哀鸣,其声也悲,四时去暮,临河徘徊。
以其形容蝉叫凄切萧瑟,令闻者柔肠寸断。
卞宇宸听在耳中,却只觉凌厉尖锐,刺得人倍感不适,让他忍不住后退两步避开声源,双目倒还黏在谢印雪身上不曾挪开,于是他又瞧见,无数只蝉像是在响应首蝉的呼唤,接踵相继从谢印雪口中钻出,它们仿佛繁殖季里的虫潮,重重叠叠、密密匝匝……黑压压地覆盖住青年的躯体,在他身上振翅嘶叫。
凄厉的长啸响彻云霄,渐渐地,卞宇宸看不清谢印雪的身体了——蝉虫们如同蛹壳,将青年完全遮拢包裹在身下。
卞宇宸望过去,只能瞧见攒动的蝉腿、膨大的环状腹节和映折着自己面孔的虫类复眼。
这幅画面诡邪又恶心,换成一个怕虫的人来看,估计坚持不了几秒就一旁呕吐去了。
因此当一条纤细修长的胳膊从蝉群中抬起时,强烈的对比霎时就攫住了卞宇宸所有的注意——青年手臂指尖停落着一抹莹润透亮的白。
再挨近些细观,卞宇宸才诧然辨认出,那是一只通体凝若白脂的玉蝉,它用三对足紧紧抱着谢印雪的食指,少焉也抖动起了翅膀。
第一次振翅,蝉群止了鸣叫。
第二次振翅,蝉群遽地化为一片齑粉,如雾般消弭飘散。
第三次振翅,它腾空飞离青年指尖,却在舞转一圈后收翅坠落,随后被睁开双眼的青年翻手接住。
他握着玉蝉从沙地上缓缓坐起,浑身分毫无损,侧首似笑非笑睨向卞宇宸,瞳底嘲意昭彰。
卞宇宸与他对视,滚了滚喉结道:“你果真没死。”
谢印雪将玉蝉高高抛起又接住,冷嗤一声道:“未曾替你这不孝子孙收尸,我如何甘愿瞑目?”
卞宇宸将目光定在谢印雪手中那枚玉蝉上:“那便是你的心吗?”
谢印雪听言抛玩玉蝉的动作一顿,登时笑得前仰后合。
倘若说詹蒙骂人是直来直往的粗俗白话,那谢印雪骂人就是拐弯抹角的怪声怪气——还不如直白着来。
“你真信我把心剖了啊?”
他先用明生回答辛月春时那样的反问句对着卞宇宸讥讽一番,再一针见血道:“我耍你玩的。”
“人没心就会死,我要是真的没心也能活,何必进这地方求生?”
“可你方才分明没了心跳。”卞宇宸眉头紧皱,“况且你已无法再使用任何奇门法术了。”
谢印雪稍稍敛了点笑,细长如柳叶的眼眸斜瞥着卞宇宸:“看来你还没蠢到家。”
卞宇宸面无表情,漠声道:“我有眼睛,我会看。”
他从来就没全信过谢印雪的话。
撇开“剖心可活”这一术法不谈,谢印雪身上最大的疑点,是他居然愿意当踏板给自己踩上一脚。
仅四米出头的高度,值得谢印雪如此自侮自辱吗?
任谁来评判都会觉得不值。
但谢印雪偏生这么做了。
那只有一种可能:他自己跳不上去。
至于为什么跳不上去?答案也非常浅显:他已无法再使用任何奇门法术了。而普通人是完全不可能在没有借力点的情况下凌空跳四米的。
就像自己越到后期,起卦推算凶吉就越来越难一样,卞宇宸猜测谢印雪也必定越来越难以使用奇门法术。
让自己能不知疲倦、不需休息地凿石,或许便是谢印雪能施行的最后一道术法,故他无法再让别人拥有和自己相同的体能,也无法跃到四米出头的石梯上层台阶上去。
所以待明生把谢印雪推下石梯后,有那么一瞬,卞宇宸是真的认为谢印雪死了。纵使还没死,他双手和下肢都骨折断成了那般的扭曲的模样,又怎么继续活下去?
要知道其他参与者是走了,可留下来的他们还得继续凿满七块石块,不凿七块石头出来,就活不过明早。
现在好了,谢印雪不仅没死,还四肢健全,压根用不着担心这个问题。
他回卞宇宸:“是,我确实不能再使用任何奇门法术了,不过我这奇术,不是在副本里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