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
偏生这个人还全无愧疚之心,还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弯着眼眸朝自己柔笑:“赫迩船长,今晚没有下雪啊。”
赫迩放下烤肉夹,轮廓硬朗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眸光也十分冷淡:“谢先生,你打翻了我的烤肉,弄坏了我的烤肉架,你觉得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和我讨厌的雪有什么区别吗?”
“那真是抱歉了。”
谁知谢印雪却微微垂首,竟真用带着歉意的声音和他道歉了。
谢印雪这样,反倒让赫迩愣了一瞬,须臾后青年就转过身,十指握住围栏,俯身往下望去:“赫迩船长,以诺大副说这艘游轮一到夜晚就会有怪事发生,这件事你知道吗?”
赫迩没有起身,他依旧坐在沙发上,目光在谢印雪身上徘徊,而后缓缓道:“知道。”
青年的身体实在是过于单薄,被拢在宽阔的长衫中也仍显清瘦,像是病入膏肓将死之人,可他却只是脸色苍白,而不见枯槁,垂在脑后犹如墨缎的青丝在夜风中轻轻拂动,却也仍然柔顺,就如同他给人的感觉——温柔、羸弱、安静。
“那你知道——”谢印雪身体没有动,只是回首,自左肩望向赫迩,“所谓的怪事,其实就是吃人的怪物,而那些怪物,则是游轮上贵客们入夜后的化身吗?”
赫迩并未开口,他抿唇沉默着,视线与谢印雪的眸光交汇。
他看到,这双清湛的黑眸瞳底的坚毅,和在上个副本里他看到的一模一样,没有动摇,没有畏惧。
他说:“我知道。”
随后赫迩笑了起来,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朝青年走近,靠近谢印雪后微微俯身,主动问他:“那谢先生,你知道这是一艘什么游轮吗?它叫什么名字,告诉我。”
谢印雪昂首,望着他苍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赫迩之梦号。”
谁知男人又问:“赫迩是什么?”
谢印雪眉头轻蹙:“赫迩是你。”
但男人却摇着头否认:“不,我不是赫迩。”
说完他伸出手,将谢印雪捆在围栏边上的梨花镯和红绸带都取下,随后从地上拾起一小块黑炭,像是在报复青年刚刚打翻自己烧烤架似的在上面写了一小串字,这才将发带和梨花镯都还给谢印雪。
谢印雪接过梨花镯后倒是直接带上了,不过他拎着发带,望着上面那一小串黑字,蹙起的眉头就未曾舒展过,不知是否在嫌弃它染了灰。
赫迩负手站在他旁边。
站了好几分钟,谢印雪都没什么反应。
赫迩不明白,为什么在饕餮宴时他那么含蓄的提示,谢印雪都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可到了这个副本,他做出的提示还更加明显,甚至几乎是把通关的方法明晃晃的告诉谢印雪了,结果谢印雪的反应就这?
他回忆着谢印雪的穿衣打扮、谈吐用词、和那连他都看不过去的封建做派,一个很不可思议却有很大可能是事实的猜测浮现在赫迩脑海中,他问谢印雪:“你不会是……看不懂吧?”
谢印雪抿了抿唇,然后抬头目光坦然承认道:“对,看不懂。”
赫迩:“……”
赫迩觉得谢印雪在骗他,他不太相信,又重复问了一遍:“你不懂英文?”
“没学过。”结果谢印雪还真的点头了,温声说着让人不知是该艳羡还是该作何表情的话,“家里亲戚说我一般不会出国,就算要出国也可以花钱请翻译,我只需要学我喜欢的东西就可以了。正好,我不喜欢英文。”
谢印雪说这些话时神色如常,满面平静,好像事实真就是他所说的那样,自己是因为不喜欢才不想学的,完全不可能存在别的什么理由。
“你……”
赫迩听他这么讲,自然也无话可说。
“多谢赫迩船长为我解惑,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继续享用宵夜了。”谢印雪在赫迩船长这里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打算明天找个懂英文的人翻译一下这句话,就向赫迩船长道别想要离开第九层。
只是谢印雪在第九层绕了一圈,也没发现除了露台以外能从第九层下去的通道在哪,原先本该是电梯存在的地方,现在却只有一块空白的灰墙。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赫迩站在烤肉架倒下时洒出的碳灰和已然变得冷硬的烤肉旁,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意有所指道。
谢印雪想了一会,倒也自觉,轻声问他:“赫迩船长,是因为我打碎了东西要赔钱吗?”
其实是因为到了夜晚,通向第八层和第九层的电梯都会消失,因为这两层楼第七楼的“贵客们”无法上来,解决方法也很简单——等到天亮就行了。
不过现在谢印雪既然主动提起了自己刚刚干的坏事,赫迩便不置可否,就势问他:“你说呢?”
“那我只能原路返回了。”
谢印雪叹了口气,说着便坐上围栏,然后将双手放开,让自己从第九层自由坠下。
赫迩看到这一幕神色都没变一下,他缓步走到围栏边上俯身望去——甲板上依旧满是他讨厌的积雪,只是雪面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半个脚印出现,也看不到谢印雪踏过的痕迹。
若非他的烤肉架和烤肉的确都翻了,哪怕是赫迩,也会怀疑青年是否真的出现过。
第四天早上,在天亮之后,所有还活着人都不约而同跑到了第一层来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闻人燕、贺曜还有谢印雪昨晚住在这一层,而且还是三个人一起住的,如果他们还活着,那是否就意味着他们还有别的生路可走?
结果当众人都到了第一层后,却被第一层犹如地狱般的血腥场景给惊呆了——
这里所有客房的墙壁在昨晚怪物大力的冲击下皆是摇摇欲坠,散块裂木杂乱四散,还有怪物出现时会留下的绿色黏液,以及从人身上流出的红色血液。
韩思一间间屋子找人,终于在109看到一个躺在床上一个靠坐在沙发里,闭着眼睛浑身血迹不止死活的两人时悲呼一声:“闻人燕!贺曜!”
谁知她的声音却把这两人同时吵醒了。
闻人燕从沙发上跳起来:“嗯?怎么了?”
贺曜身上有伤动作幅度没他那么大,但也掀了被子睁开眼睛道:“天亮了吗?现在几点的?昨晚熬的有点晚,好不容易才睡着了。”
杨曼清、孟蓓她们觉得这很震惊:“你们没死?”
闻人燕道:“没死啊。”
韩思扯着他的衣服问:“……那你们身上的血?”
贺曜说:“这不是我们的。”
他话音才落,苏寻兰就问:“是谢印雪的?”
第一层就只有他们三个,这些血不是他们俩的,那就只可能是谢印雪的了,而且他们在209房间也没看到谢印雪的身影。
闻人燕闻言刚要反驳说这也不是谢印雪的,可他环视一圈四周发现谢印雪不在这间屋子里后也急了:“谢先生呢?”
“我在这里。”
谢印雪的声音从另一间屋子里传出。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谢印雪换了身竹青色的长衫,从215房间里走了出来,不过今日他没有束发,而是任由满头青丝散在脑后,将他衬得越发孱弱。
闻人燕赶紧上去问他:“谢先生,您没事吧?”
“我没事。”谢印雪轻轻摆手,然后又望向朱易琨叫他道,“朱老板,你过来一下。”
朱易琨赶紧颠颠地跑到谢印雪面前:“诶,来了来了。”
谢印雪取出红发带,直接置于朱易琨面前。
他什么都没说,朱易琨看到发带后则是下意识将上面的英文念了出来:“……hell's dream cruise?”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谢印雪眉尾轻抬,嘴角上扬着,姿态就像已经知道答案的老师在考察学生会不会解这道题一样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