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害死我后又把我复活了
无法保持本心,便必须要承担道心破碎的后果。
季知庭知道一切怪不得戚桐,但他却没有办法再面对戚桐,他所能够做的选择,便只有抽身离去。
离开苍山之后,他先是去了星岐府,在那里和龙荫喝了三天的酒,接着他又到了蚀日渊,找到了好友谢隽行,与他下了几天的棋。
谢隽行是季知庭还是乞丐时便认识的朋友,那时候两人同是城中的孤儿乞丐,曾经共同患难,也互相帮助过对方,到后来两人各自拜入了修行界的师门,不过季知庭进了苍
山,谢隽行进了蚀日渊。蚀日渊是个没落的小派,不若苍山这般风光,也没几个人知道,季知庭也是在某次阴差阳错的任务过程中,才与谢隽行重逢,知道了他在这个地方。
而季知庭之所以躲到蚀日渊里,也是因为这里足够安静,不会有人能够找到他。
季知庭在蚀日渊待了足足半年才离开,在他离开的那日,谢隽行不舍地与他道别,并说是无论何时,若季知庭觉得累了,蚀日渊随时都欢迎他再来。
季知庭答应了下来,但后来他食言了,直到他这一世魂飞魄散,他也没再踏足过蚀日渊。
接下来的日子里,季知庭开始遵循本心行事,再度接手琉光殿,真正执行起斩妖除魔的行动。
期间戚桐来找过季知庭许多次,季知庭皆不愿与之见面。
两人在修真界的行动有过针锋相对的时候,也有目的相同的时候,琉光殿的实力越来越强大,参与的事情越来越多,而戚桐在苍山地位也越来越举足轻重,最后几乎能够完全代表整个苍山。
接下来数十年的时间里,季知庭和戚桐,几乎没有太多见面的时候,但他们的争斗却从过去的相互争吵,变成了两个派系之间的斗争。
随着各自的主张渐行渐远,两人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只是为了两人之间的事情。
当所有的一切被赋予上更多的意义,他们的话语便变得沉重起来。
甚至不知道是从第几次见面起,季知庭突然发现,戚桐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里已经染上了沉痛的怨愤。
在察觉到这抹感情的时候,季知庭只觉得浑身冰凉,胸口如同什么东西消失了般空空荡荡。
他想自己在看着戚桐的时候,大概也是与之相同的眼神。
他和戚桐彻底决裂了,他们之间的分别不再有争吵,也没有什么撕心裂肺的冲突,只是过去的那些事情一点一滴的累积起来,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改变了。
两人从头到尾,纠缠了足足有百年的时间,期间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要挽回,可不管如何去做,最终他们仍然无法避免地走向决裂。
季知庭曾经因为仇恨,失去理智,不顾戚桐的阻拦斩杀了数百只主动投降的妖物。
他也曾经疲惫不堪,问戚桐是不是只有自己死了,一切才能算是结束。
而戚桐当时愤怒不已,口不择言,只道就算死也不是结束,你就算是死我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季知庭从未见过这样的戚桐,戚桐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季知庭,在岁月间他们都变成了彼此不熟悉的模样。
纠缠百年,他们仿佛永远无法从这个泥沼中抽出,将要永远地争斗下去。
最终做出退让的,还是季知庭。
说是退让,其实并不准确,季知庭只是打算在疲惫和仇恨彻底吞噬自己之前,结束掉一切。
他打算在给自己在百年前做出的选择划上一个圆满的结局。
于是他将琉光殿的一切全部布置妥当,并将整个琉光殿交到了下属悬阳的手中。接着他久违地回到苍山,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齐慧月,并将飞捷托付给了对方。
他又去了星岐府,见到了龙荫,还去了其他地方,将所有剩下的事情都做了交代。
最终他去了凤族人们被封印的地方。
时隔百年,当初封印凤族的阵法,已经相当残破,这道阵法本该有人时常修补,但实际上从最初封印之后,便没有人再管它,它撑了这么久,也终于到了失去作用的时候。
这是季知庭提前算好的事情,事实上最初封印凤族的这个决定,便是季知庭所提出来的。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说服苍山掌门,说服其他门派的前辈,最终促成了这样的结果。
他想要救下凤族,这是他当初在禁闭室里看到苍白脆弱的戚桐时,就做出的决定,他想要复刻戚桐当初那场仪式,将凤族人真正复活过来。
这件事情他没有对戚桐说起过,最初是因为没有把握的事情说出口,会让戚桐白白高兴。
后来则是因为已经没有机会说出口,也没有必要再说出来。
百年之间,季知庭并未忘记过自己的决定,他也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仔细研究阵术,查阅各种古籍,甚至还偷偷去调查了妖族的咒术,直到最后,他终于弄清楚当初的阵法,戚桐举行仪式时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场仪式的力量,最初是来源于妖族,所以阵法开启并不像寻常仪式般能够毫不费力。
想要开启仪式,必须要付出代价。
而代价便是人,人的肉身和魂魄。
季知庭早就已经弄清楚了一切,而他也早就做好了献祭自己的准备。
多年的纠缠,耗光了他所有的气力,所以在开启阵法的刹那,他看到凤族人们解开封印,疯狂地朝他扑来,利爪不断撕扯,锋利的牙齿啃食他的躯体,他的心情异常的平静。
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心底只是有种解脱般的感觉。
终于结束了,他想。
神魂即将破灭之际,他隐约看到,戚桐朝出现在远处的火光里,朝他的位置赶来。
那人的眼睛红得像在泣血。
那人朝他伸臂,手指短暂擦过他垂落的指尖,随后又迅速分开。!
第49章
季知庭睁开眼睛的时候,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戚桐的手指划过的触感。
滚烫的,灼热到近乎要将他的感知烧成灰烬。
季知庭突然想起,自己这辈子刚刚降生的时候,最初睁眼醒来的时候,脑海里所浮现的画面,就是最后的这一眼。
不过都结束了。
他现在是大夏七皇子季景明,从转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与过去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念头从他的脑海中升起,几乎也在这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随着他的神智恢复,逐渐开始平复下来,恢复到了往日的节奏。
看起来回忆幻境里的情绪,会带动到他自己本来的身体上。
不知道是因为这次的回忆幻境实在是跨越了太长的时间门,还是说这次本就是与以往不同的,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过去每次幻境,都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在大多数的时间门里,即便明知道在场的就是自己,这些事情是自己曾经历过的,他也不会有太过强烈的情绪。
可是这次不同,到了幻境回忆的后期,他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渐渐地变成了幻境里的自己。
他不再是旁观着一切发生,而是就像真实地回到了过去一般,真正地再度经历了一遍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体会了一遍从前的心情。
有时候他甚至都快要忘记,自己已经从这泥潭中走出来了。
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去为之痛苦,与戚桐不断纠缠了。
重新回到当下,季知庭轻轻抬手按住胸口,在这瞬间门听着自己平缓的心跳,甚至有种噩梦结束的庆幸感。
但在这种庆幸过后,他又不禁失笑。
他该没有理由再如此畏惧才对。
放下了前尘的季知庭叹了口气,整理好自己,确定自己身上不会有任何破绽之后,他从榻上下来,无声地推开房门,朝着楼下的地宫走去。
放在之前,季知庭大概会犹豫一下,自己是否该在隐瞒身份的状况下踏出这处房间门,毕竟现在他在戚桐的眼中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苍山弟子,不该有如此胆量,擅自离开房间门。
但现在季知庭的心情并不是那么好
,他已经不想在这家伙的面前表演什么纯良弟子了。
更何况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戚桐现在也没空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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