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害死我后又把我复活了
既然梧桐云境是这副模样,晦乱之阵的幻境自然也会是这副模样。
不过这两者大概还是有区别的,季知庭大概能猜到区别在何处,所以他沉默地往前,朝着阁楼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很快,因为他知道此刻在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待着。
而他必须要赶得上去阻止一切。
季知庭在林间走着,前行的脚步越来越急促,他穿出有着幽蓝色叶片的树林,经过林外凉亭,最后来到了阁楼前方的池子旁。
他终于在阁楼外的空地上见到了戚桐。
还有他身边站着的……他自己。
季知庭没有看错,此刻站在戚桐的身旁,正向他伸出手试图拥抱的,的确是他,是他前世的模样。
这就是晦乱之阵的幻境与仙人之境的最大区别。
仙人之境只能具现出当事者最想要看到的场景,然而晦乱之阵却能够让人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切,包括最想见到的人。
季知庭不知道那个“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但肯定不会是好东西。
他于是往前两步,开口向戚桐说道:“不要靠近那个人,他不是季知庭。”
他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空地里,因为四周无人,所以更显得清晰。
然而戚桐紧盯着自己面前的人,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季知庭的话语,他只是痴沉地朝那个假的季知庭走去,仿佛趋光的飞蛾般,忍不住向那人伸出了手。
季知庭看到这幕,不禁微微蹙眉。
这道幻境对戚桐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即便已经站在戚桐的面前
,这人竟然也无法听见他说的话。
……对戚桐而言,这目标当真就有这么重要吗?
季知庭不可能继续旁观下去,戚桐听不见他说话,他就凑到这人近前去说,戚桐看不到他,那他就用所有办法,让戚桐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季知庭当然知道应该怎么样做。
他无声地走到戚桐的身边,然后抬起手,再次召唤出留影剑。
剑光霎时划破晨昏不明的夜空。
季知庭从抬手到出剑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甚至连话也不曾多说一句,就这样以近乎蛮不讲理的姿态将长剑重重刺入了“季知庭”的心脏,没有给戚桐丝毫反应的机会!
戚桐还沉浸在似梦非梦的状态之中,他自然根本反应不过季知庭的动作。
也是直到留影剑的剑锋自那胸口穿透而出,鲜血顺着季知庭的动作溅落在脸上,戚桐才终于像是从梦中惊醒,倏地抬头回过了神。
不过与其说回神,倒不如说……戚桐现在整个人已经在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
他面色苍白若纸,眨眼后睁大眼睛紧紧盯住“季知庭”的胸口的伤,片刻的寂静之后,他双眼通红发出了近乎凄厉的喊声:“季知庭……季知庭!季知庭!”
他仿佛什么都已经不管不顾,只能奋然往季知庭的方向扑去,他疯狂地抬手试图捂住剑锋被抽走之后,那胸口处所留下的一个豁大血洞,满身白衣染血亦仿佛毫无知觉,眼睛里面只容得下面前的一人,满心也都只关注着他的状况。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去看一眼出手的人。
真正的季知庭有些无奈。
同时他也禁不住有些心惊,即便这一路,他已经看过了戚桐为复活他所做的所有努力,但此时此刻看到这幕,听到戚桐沙哑至极有若疯狂般嘶吼的声音……
他仿佛已经放下了所有体面,在他面前卸掉了所有防备和伪装。
又或者对此时此刻的戚桐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么狼狈的戚桐,他何曾见到过?
季知庭在心底叹了口气,终于俯身按住戚桐手上的动作,随后低沉地出声道:“看着我。”
戚桐的手冰凉而又颤抖得厉害,他就像是在捕捉即将散去的
夕阳余晖,或者试图捧住不断流逝的黄沙,他痛苦而绝望地进行着徒劳的挽留,因为在这百多年里他已经将崩溃压抑了无数遍。
他根本不理会季知庭的话语,只癫狂至极地喊道:“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没有谁能带走他,我说过我会让他回来!没有谁!拿走我所有的一切,拿走我的命!我只要他活着就够了……这样的奢求就那么难吗!为什么要这样!!!”
戚桐一句接着一句,谁也不打算理会,在这瞬间他似乎已经隔离在尘世之外,独自置身于孤岛之间。
他已经离所有人太远,甚至让人无法分清,他的失神究竟是晦乱之阵的缘故,还是他自己内心原本的尘锁。
戚桐尝试着与其沟通,却始终无法阻止他梦呓般的话语。
季知庭沉默地注视了他许久,终于再次做出了决定。
既然毁灭幻象,无法让戚桐清醒。
那就将真相捏碎在他眼前。
季知庭调转剑锋,将留影剑的剑刃,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他没有任何犹豫,即便要动手伤的人是自己,他也丝毫没有半点留手。
可就在他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线,剑刃即将深入之际,他忽地感觉到有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自己的手腕。
捉住他手腕的人是戚桐。
季知庭抬起头看向对方,这时候终于冷静地朝戚桐问道:“你终于肯看我了吗?”
戚桐眼睫微微颤动,终于恍然初醒般看向季知庭的脸,这张脸对他来说当然并不熟悉,算起来他将季知庭抓过来,其实也不过才过了十来天而已,大多数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主动去过阁楼第四层。
但此时此刻面对着这张脸,他却蓦然间心头一跳,感受到了自对方眼神中传来的熟悉感。
留影剑还握在对方手中,而刚才对方动剑的瞬间,戚桐几乎是想也没有多想,甚至在幻境的沉沦中便本能地抬起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无形中好像有种自然而然的判断,在指引着戚桐的决定。
戚桐感知到心口砰然跳动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仿佛擂鼓一般,令他自疯狂中清醒,身体里却又有另一头贪婪的野兽复苏过来。
的确贪婪,戚桐这样想着,否则
他怎么会认为……认为自己重新见到了季知庭?
他怎么敢这样去想,觉得季知庭其实还活着?
戚桐想要开口,但他喉咙仿佛被翻涌的情绪所堵住,他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怔怔地盯着季知庭,像是要把这一刻延续到天荒地老。
不过季知庭比他冷静许多。
看着戚桐此时此刻的动静,季知庭确定对方已经冷静了下来,于是他放下手中的留影剑,打算起身去解决其他的事情。
他的动作让戚桐几乎瞬间慌乱了。
平常的戚桐情绪毫不外露,永远是一张漠然冷淡的脸,但此刻在幻境之中,他的所有情绪都被放大,仿佛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神濒临崩溃。
所以当季知庭起身之际,戚桐终于抛开了那仿佛禁锢了自身的僵硬,瞬间起身开口喊道:“季知庭!”
喊出口之后,戚桐脸色微微苍白,眼中露出几分惶恐。
就像是犯错不慎说出了不该说的话,恐惧于美梦的泡泡被戳穿一般。
然而眼前的一切场景并没有变化。
四周晨昏交织的景象没变,池塘与阁楼,远处的蓝色树影与冷风都没有变,而戚桐面前的季知庭仍然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并没有因梦的破裂而消散,唯一消失的,是原本倒在戚桐面前的那具假的季知庭的躯体。
戚桐逐渐意识到……
眼前的所有都是真的。
季知庭是真的,他还活着是真的,他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对他言语温和地开口说话,而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扣在他的手腕上,这温热的触觉也是真的。
多么美好的真相,戚桐甚至连在梦境里,都未曾敢想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戚桐初时是未曾清醒,如今他倏地自混沌中醒来,唯一的念头便只有一个,他几乎是连思考的余力都没有,就这么扑到了季知庭的身上。
结结实实的拥抱,两个人紧紧贴着对方,连心跳声都清晰无比。
戚桐忍着哽咽的哭腔,向季知庭说道:“你真的还活着,你是真的,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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