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最后江黎先开了口。
“几点了?”他问。
刚买水的时候奚迟看过时间:“三点半。”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桑游三两下喝完水,把空瓶扔进垃圾桶:“靠,三点半了?再不睡就不用睡了。”
雨没有停下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三人沿着风雨廊往寝室方向走,剩最后一段路的时候,江黎把外套重新递给奚迟:“披着,挡一下。”
奚迟没在意,穿着睡衣在外面折腾了一通,总归还要洗漱一下再上床。
“就几步路。”奚迟说。
桑游:“披好,几步路不是路了?等会儿再淋出毛病来。”
大半夜先是跑了一圈又打了一架,饶是桑游也有些支撑不住,等到了四楼,已经哈欠连连,扶着栏杆看着奚迟:“确定不跟我回5楼?”
奚迟开口:“洗个澡早点睡,明天还要上课。”
桑游朝两人一摆手,比了个有事打电话的手势,径直往楼上走。
四楼走廊只剩下两人脚步声,一路无言,只有廊灯应着脚步声亮起的动静。
奚迟走到403门口,从口袋摸出钥匙,垂眸,开锁,一气呵成。
就在转动钥匙的瞬间,身旁的人忽地抬手。
江黎右手虚覆上来,压住奚迟开锁的动作。
奚迟:“。”
江黎目光落在他身上:“在生气?”
江黎声音很轻,像是问句,却又是肯定的语气。
四下无人亦无声,奚迟听得很清楚。
他顿了几秒,回了两个字:“没有。”
也就是这短暂停顿的几秒,给了江黎答案。
那句“回五楼睡”从医务室门口那条暗廊上一路被带回403门口这片角落,路上没人再提起,但不代表问题就解决了。
江黎没犹豫,看着身旁的人开口:“没赶你。”
“让你去五楼睡是怕吵到你。”
“想让你回去好好睡。”
许久未有人走动,走廊灯亮了又熄。
奚迟又停顿了几秒,慢声说了一句“知道了”。
都是沉默的几秒,但意思截然不同。
江黎听明白了那句“知道了”的意思,无声地笑了下。
“手。”奚迟抬了抬手腕,示意江黎松手。
松手的瞬间,江黎听到一句“没生气”。
门被推开,奚迟径直往屋里走,顺手开灯。
江黎关上门,却没多走两步,就靠在门边看着奚迟:“没生气?”
奚迟把用来挡雨的校服外套放在椅背上,“嗯”了一声。
他真没生气,如果非要说有,那也只是觉得江黎这种“怕吵到”的念头有些……
“你不舒服,再怎么折腾,也就一个晚上,你也怕吵到我,”奚迟抬眸认真看着他,“一样的情况,神魂不稳甚至更……”
江黎忽地开口:“不一样。”
奚迟思绪骤然被打断。
不知是夜深还是那身黑色t恤映衬,江黎眸色显得有点深。
他头发、手臂都沾着水痕,也分不清是雨还是汗,明明发着热,整个人却像一块薄冰,不住往外冒着点凉气。
奚迟:“什么不一样?”
江黎视线掠过奚迟颈侧,只一瞬,又很快离开。
“情况不一样。”他淡声说。
江黎看着位置上的人。
奚迟因为症不留这,是怕麻烦他。
但他不是。
他不想把人留下,不是怕麻烦他,是怕吓到他。
情况不一样。
奚迟一时没能明白,有些追根究底的意思:“哪里不一样?”
江黎却已经移开了视线,他径自走到衣柜边:“没哪里。”
“很晚了,去洗漱。”
奚迟被推进了浴室。
直到浴室门关上,江黎才靠着床铺护栏,勉强松了点神。
身上热意还没消,烧得整个人昏沉一片。他垂着眼皮,转了转手腕。
原先戴着念珠的位置空落一片。
浴室响起水声,江黎抬眸往那边扫了一眼。
在水声和雨声音交织的响动中,江黎想起奚迟最后问的问题。
哪里不一样。
他应该不会想知道的。
已经夜深,想到江黎同样也要洗漱,奚迟最终没再多问。
之前已经洗过澡,身上也没出汗,奚迟简单冲了一下,把位置让给了江黎。
江黎洗漱完,推开浴室门走出来,奚迟正靠在床上摆弄手机,像是在敲字。
他没盖被子,床铺也很整齐。
“很晚了,快睡。”江黎出声提醒。
江黎话音刚落,奚迟手机“嗡”的一声响,很明显的信息传送声。
江黎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他抬头扫过墙上挂钟,已经将近4点。
“在聊天?”江黎问。
奚迟点了点头:“很快就好,你先睡。”
两人都没再说话,江黎熄了灯,上床。
寝室被黑暗笼罩,只有奚迟手机屏幕发出一点浅弱的光。
和桑游那一场架收效甚微,身上热意仍然很重,以至于江黎几分钟后才缓过神,听到那边的声响。
像是椅子搬挪的声音,奚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床。
江黎睁开眼,抬手正要去开床头的夜灯,耳边便响起奚迟干净的嗓音。
“不用开灯。”
“你好好睡。”
声音离得格外近。
“啪嗒——”一声响,夜灯最终还是被打开。
江黎看着搬了张椅子坐在离他床铺几步远的奚迟,猜到了他的用意。
“打算坐着守一晚上?”
奚迟想起刚刚校医给他发的信息。
——他这次内生热有点严重,晚上必须多留意一下,也是我的问题,当时应该直接留他睡医务室的,这么大雨来来回回也折腾,既然回寝室了就麻烦你多照看照看,如果体温没有降,可能得上钟山。
生长热问题可大可小,严重点甚至会影响到神魂,金乌显然是前者。
之所以搬张椅子坐着,是因为江黎觉浅,上下床动静吵人是一回事,奚迟也担心晚上去探体温的时候惊到他,不如提前告知。
“4点了,没一晚上了。”奚迟变相承认。
江黎又好气又好笑。
他也知道已经四点了。
江黎猜到了用意,也猜到了来由:“校医说什么了。”
奚迟对江黎猜到校医的事并不意外:“你这次内生热有点严重,我不放心。”
江黎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微微弓着身,肩线却绷得有些直。
在奚迟开口之前,他想了很多种说辞。
心因性发热不是第一次了,他有分寸,知道该怎么处理,甚至知道到什么程度要上钟山,无论校医说了什么,他都能找到应对的说辞。
但奚迟说的是“我不放心”。
我不放心。
只是换了个主语而已,这些话忽然都说不出口了。
江黎沉默良久。
屋外是如瀑的暴雨,打得满地潮湿。
屋内是一室静寂。
黑暗滋生出的晦暗情绪轻而易举将所有理性、所有薄弱的意志力和所有“应该”盘剥殆尽。
江黎忽然懂了那句夜深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由“心”主导,而非“脑”的真正含义。
奚迟听见江黎叹了一口气,很轻,然后他说:“去拿被子。”
奚迟所有没来得及说的医嘱被这句“去拿被子”尽数吞没。
奚迟:“…什么被子?”
窗外雨声密织成网,江黎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轻淡。
“不是要守么。”
“躺着守和坐着守没什么区别。”
“上来。”
第33章 “认床么”
不知道是那句“躺着守和坐着守没什么区别”太有说服力,还是江黎侧身让出半个床位的动作太自然,等奚迟真正意识到“躺着守”这三个字的意思的时候,已经带着被子站在了江黎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