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
迟铮站在楼道里靠着窗看手机,但位置卡的刚刚好,正好是能看到千途背影的位置。
迟铮余光里留意着千途,给岑天河打了过去。
“物业的电话和千途的信息不都发你了?”迟铮淡淡道,“物业不让你进还是不让你修?”
电话那边岑天河沉默片刻,“还没去,你这会儿有空吗?”
迟铮问,“大乾元怎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
“我不好说他现在的状态,总之是……非常不好,我不好描述。”岑天河迟疑道,“我总觉得他马上就不行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千途。”
迟铮十年多不打电话,总是忘记别人看不见他表情,下意识摇头,“不可能,千途现在还是人,万灵岛就是被那老东西活活炸了也影响不到正常人,他只能影响到灵师,你有什么感觉?”
“没有,除了不能借着万灵岛恢复灵力,其他也没什么影响,只是这边真的有点……我没法描述,总之就是让人瘆得慌。”岑天河迟疑道,“昨天你让我守着这边有什么变化,我看不出什么来,倒是想问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是千途怎么了吗?”
迟铮沉默片刻,他自己都说不清这算什么。
只是千途先是无法被干预梦境,那梦境又突然如休眠一般不再出现了,虽暂时看是好事,不再干扰千途睡眠了,可万事有变就总让人担心,迟铮问,“大乾元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那边岑天河语气迟疑,“说、说了……所以我才想着联系你,本来想等晚上千途睡了再去找你说的……”
“大乾元问我,能不能借我的灵力,连通千途家里的一面镜子,他想再见千途一面,大乾元说他几个月没见过千途了,想看看他。”
不等迟铮说话岑天河忙道,“我当然拒绝了,你放心……我是夙辞的赤灵,灵力里有夙辞的一部分,我总担心这会不会变成什么媒介或是引子,让他能直接对千途做什么,但我拒绝后又觉得这不合理,千途小时候大乾元都能变出一个千途的资助人来,怎么现在想见千途一面都做不到,几个月……这几个月别说是大乾元,我想见千途都能见到,他怎么可能做不到?”
迟铮蹙眉。
岑天河还在担心,“灵力化成的双面镜能彼此干涉到什么程度?夙辞以前不经常对你用吗,你了解不了解?这是不是什么陷阱?”
“彼此什么都干涉不到,夙辞那样的灵师都做不到。”迟铮比岑天河还谨慎,“但那老东西能做到什么份上我不清楚,别答应他,也别自作主张。”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不过我总担心千途不做梦了是不是跟那边有关……你来替我,我去万灵岛一趟,你来守着千途。”恋爱不止滋养了千途,迟铮最近受千途影响,脾气也好了几分,迟铮犹豫片刻,“你过来,随便你露不露面,你要是想化成人形见见他……我无所谓。”
岑天河惊的半天无话,哑然,“我、我能跟他说话?我我我化成人形见他?你……”
“我拦着,你不也没少见。”迟铮淡淡道,“随便你。”
说罢迟铮挂了电话,给千途发了个信息。
怕千途担心自己,迟铮又补了一条:【不是去修房顶,放心。】
教室里的千途看着迟铮的短信原本有点不放心,迟铮在这个城市住原本是为了远离家人,偏偏他家里三五不时的就会来这边见他,每次见面后迟铮都不是很有精神。
男朋友家里的事千途不便多置喙,只能在每次迟铮回来时多哄他,千途看着迟铮的信息,刚想开个调情的玩笑哄迟铮时,千途手机又震动了下。
迟铮:【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就走了。】
千途眸子动了下。
床上的迟铮很迷人能让人沉迷,但平时小事上最纯情的迟铮,更能让千途心跳加速。
走廊里,得到恋人回应的迟铮收起了手机,在感知到岑天河灵力的那一刻他走开了,消失在了一个监控死角。
再次踏足万灵岛,迟铮才明白岑天河所说的“不好描述”是什么意思。
万灵岛附近已被设下了层层结界,从远处望过去这层层泛着灵力光芒的弧形网罩好似极光,随着诡异的律动起伏,泛着不同颜色。
大乾元放下这数道防护网应该已耗尽了最后的灵力,迟铮确定这肯定不是防自己的。
这比起夙辞当年在小岛上放下的防护千分之一都不足,对迟铮几乎毫无伤害。
迟铮上岛,看着眼前的画面眉头微皱。
若真的有炼狱,不过如此。
足下的土地几乎是软的,整座岛好似一片腐烂了的肉粥,颜色不一还在缓缓蠕动,时不时的有青紫色好似肉筋的根脉抽搐的浮出地面又断裂,失去韧性后烂成一条没弹性的皮肉。
迟铮大概了解这老东西苟延残喘的还要竭力放下防护网的用意了。
迟铮嗤笑,淡淡道,“你居然还有羞耻心,怎么?怕被万千灵师们看到你穷途末路的这幅鬼样子?”
没有回音,迟铮直接闪现到了小岛中央。
原本清澈见底,不断往外散布灵力的一汪泉水变成了一锅锈红色的烂肉,粘稠的汁液不断往外涌,原本万年盘坐在中间的大乾元只剩了一颗头颅露在外面,脸颊上遍布着几个孔洞,也在缓慢的往外渗着液体。
迟铮静静地看着大乾元。
迟铮并非人类,他对这种画面没有正常人应有的恐惧。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恶心。
“你也知道,这幅样子不便见人?”
迟铮想了片刻,问道,“千途频频记起前世的事,他的记忆在恢复,是不是加速了万灵岛的衰败?”
泉水中央的大乾元睁开了眼,他的左眼球已经烂了,剩下的右眼缓慢的专向迟铮,依旧没说话。
“你对我千防万防,竭力阻挠我找到他的时候,我就想过,你不至于真是愧见夙辞……夙辞要是回来,你就彻底消失了,对吧?”迟铮看着大乾元,想不明白,“变成这幅鬼样子你也要坚持活着?你图什么?”
大乾元溃烂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开了口。
他的声音和以前也有所不同,腐朽沉闷的声音里偏偏带了点尖利的音调,好似破了声劈了叉的老旧乐器,分外让人麻心:“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就说过……迟铮,我后悔了。”
大乾元将眼睛合上了,缓缓道:“早知道最终是这个结果……”
“你也不会放过我,放过夙辞。”迟铮做了那么多年的白灵,听的最多的就是恶灵们死前的这句话,早听腻了,“比你有诚意的死前求饶我听的多了,你换个更能打动我的,你连岑天河那个心软的废物都打动不了,还想说服我?”
又是一阵良久沉默,大乾元低声说:“过不了多久,我就不会再有神智了,彻底消逝之前,我想见见那孩子,行吗?”
“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你不用再担心我,但凡我灵力如百年之前,我不可能让你见得到夙辞。”大乾元重新睁开眼看向迟铮,“人之将死,我不会再害你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夙辞,我如果真的不想让你们相见,早在千途出生不久就该让他丧命的,但我舍不得……这些年我总想起他,看着三岁的千途,就想起当年出生在这里的小夙辞。”
“犹犹豫豫,舍不得下手,让他活到了现在……”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乾元祈求的望向迟铮,“千百年里,我只爱过那个孩子,也只有他陪伴我那么久,我现在灵力所剩无几,就算没有你设下的层层防护,我也没法看见他了,帮帮我……让我最后看看他,让我知道他跟你相处的很好,让我知道他过得开心就好,就一面,迟铮,就一面,行不行?”
大乾元语调微变,哑声说,“我留着千途,就是因为舍不得,舍不得他活不到成年,舍不得他没见过大千世界,舍不得他没享受过少年人该享受的一切……如今有你在,我只想确定那孩子真的得偿所愿了,迟铮,想看看自己孩子转世后是不是真的过得幸福,这有错吗?我就这点愿望了,我、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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