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玫瑰
云溯睡得不好。他做了个噩梦,被魇住了,想醒也迟迟醒不过来。
自从褚与昭负气离开之后,云溯就总是如此,听了医生的嘱咐吃了些安神的药物,却也没有太大的改善,所以干脆减少了睡眠,越睡越短。
昨晚也是工作到凌晨两点多才睡下。
今天还没到起床的时间,花沐就来叫他了,听声音非常着急。
“陛下!出事了!”花沐步履匆匆地来到云溯床边,“褚殿下让人捅了一刀,还溺了水,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云溯一下子清醒了,大脑皮层深处针扎似的疼痛。
从去年年底开始就在持续的不安预感,似乎正在一件件地兑现。
云溯忍住剧烈的头痛,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哑声道:“……我去看看。”
花沐见云溯很不舒服的样子,在他下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
她感觉到从云溯指尖传来的颤抖,惊疑不定地望着他的侧脸:“……陛下?您还好吗?”
像是想要止住这种颤抖似的,云溯紧紧地握住了拳。
“没事,只是昨晚没休息好。”
云溯省了早餐,一刻钟后便抵达了褚与昭所在的地面军第一医院,这是事发当时距离褚与昭最近的一家医院。
医院正门口,同样收到了褚与昭出事这一消息的媒体们已经在蹲守,挤挤攘攘的,医院的安保人员们正在艰难地维持秩序,阻拦记者进入。
云溯眸底一冷,强忍着怒意吩咐随行的白复:“门口的人都赶走,调明镜宫警卫队过来,把医院守住,不许无关者进入。”
“是。”白复点点头,立即下车去了。
得知云溯已到的医院高层诚惶诚恐地亲自过来迎接,带着云溯从偏门进入。
无需云溯开口,院长自觉地开始向他汇报现在的情况:“殿下还在手术当中,我们调了相关科室的专家过来全力抢救,目前殿下已经没有性命之虞,请您放心!”
听到褚与昭性命无碍,云溯心中的闷燥感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他问院长:“是谁打的急救电话?”
院长连忙答道:“是市警署的明青队长,人也是他救上来的。”
电梯刚刚好抵达手术室所在的楼层,发出叮的一声。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云溯看到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正坐着一个男人,黑发和身上的衣服都是半干不干的,黑色的露指手套被摘下来放在椅背上晾着。
对方正低着头和人打电话。
“臭小子人还活着,没事。”
“袭击他的人也抓了,我让同事先扣在警署里了,正在审。目击证人有好些,凶器也找到送鉴证科了,这崽种该受的惩罚肯定跑不了他的。”
“医院也通知柳阿姨了,晚些她要是来了我去跟她讲,你放心吧。”
“嗯,等褚与昭手术结束了我再联系你。”
男人打完电话,扭头去看电梯的方向,这才发现云溯来了,连忙站起身来朝云溯敬了个举手礼:“陛下!”
云溯打量了他一下,是个俊朗的alpha,双眼很有神采,模样清爽。
“你就是明青?”云溯问。
明青点点头:“是,我是市警署刑侦一支队的。”
云溯知道明青,因为褚与昭和他提起过,说是褚曦的暗恋对象。
云溯抬头看了看手术室紧闭的门上方闪烁着的“手术中”三个字,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到底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外面等着。可是这场手术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他问明青:“抓到的那个人是什么情况?”
明青道:“犯人叫做邓锡,二十八岁,卡兰人,无业游民。成年后确诊了躁狂症和偏执性精神障碍,有数次故意伤害的前科,一个月前被市精神卫生院收治之后强行逃脱,躲了起来,一直没被找到。”
听起来不像是会和褚与昭有什么交集的人。云溯问:“他为什么要袭击褚与昭?”
“是因为……”明青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云溯有些奇怪,犯人的动机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你直说就是了。”云溯道,“你只是办案人员,我怎么也不会迁怒到你的身上。”
“倒不是因为怕您迁怒。”明青摸了摸鼻尖,犹豫再三后才终于开口。
明青说:“邓锡是因为,疯狂地爱慕您,最近外面又在传褚与昭和您不睦,所以才……”
第75章 爱是利剑(4)
原来……
原来是因为他。
云溯的眼神有些微游离。他知道自己在民间有一些狂热的崇拜者或是爱慕者,但是自他继位这八年多的时间以来那些人都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他也就没太在意了。可到头来因为他的疏忽,褚与昭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几乎命悬一线。
耳边,明青还在向他讲述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这个邓锡是您民间后援会的成员,之前因为后援会的会长时常到闹市去举横幅,弄得阵仗很大,所以为了监控他们的动向,我就在后援会的群里卧底了一段时间。”明青说道,“事发之前,也就是昨天深夜的时候,邓锡曾经在群聊里说过一些过激的话,我看到之后也提醒了褚与昭。”
“只是没想到,邓锡动作这么快。”
褚与昭也算是明青一路看着长大的小孩儿了,就算没有他和褚曦之间的这一层关系,他也是把褚与昭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明青心里也忍不住自责起来。如果他在电话中言辞再严厉一些,让褚与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好了。如果他接到出警命令之后赶来的速度再快一点就好了……
可现在再怎么悔恨都已经无济于事。虽然褚与昭的命保住了,但是受了那么重的伤,搞不好会有什么影响正常生活的后遗症。这是明青最不想看到的,因为褚与昭还有他的梦想没实现。
云溯今早没吃东西——实际上昨晚也没怎么吃,腹中空空,这会儿情绪的起伏又厉害,有些站不住了,在长椅上坐下。
花沐生怕他出什么事情,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劝他:“陛下,您要不还是稍微吃一些吧。”
云溯却只是摇头。
他现在连口水都喝不下,胸闷得很,感觉无论任何东西进了胃里都只会让他吐出来。
明青看云溯状况不是很好的样子,求助似的看向长椅边的花沐,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和云溯说这些。
花沐看到明青的眼神,轻轻咬了咬嘴唇,犹豫了稍许后还是自作主张地朝明青摇了摇头。明青会意,便闭了嘴,不再继续说了。
片刻的安静后,云溯开口道:“继续说,说清楚,当时是怎么回事。”
就算袭击者是个有精神疾病的疯子,但褚与昭毕竟是军校出身,就算现在在做文职也没有间断过体能和格斗上的训练。他时常借用地面军军部的训练场练枪练格斗技巧,虽然褚与昭没有主动说,但是云溯都是知道的。
云溯想,这样的褚与昭,怎么可能差点被一个颓废的无业游民杀死。
其中必然有什么原因。
明青挠了挠脸,说:“……是这样的,邓锡见自己打不过褚与昭,就想挟持附近的老人威胁他。褚与昭先把人踹进了湖里,然后看邓锡不会游泳,快要溺毙了,就下去救人。”
“救人的过程中,在水里被邓锡捅了一刀。”
云溯冷声道:“实际上,邓锡会游泳是不是?”
“……是的。”明青说。
邓锡不止会游泳,甚至还是各种高手。在后援会会长提供的个人信息资料中,明青看到邓锡在中学的时候还拿过校内比赛的季军。
但是这些信息,明青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云溯的震怒。
是啊,哪怕是个与褚与昭素不相识的人,知道了这些恐怕都会觉得愤怒,更何况云溯是褚与昭的伴侣。
褚与昭从小就是个很善良的人,很容易相信别人,虽然明青也觉得他有时候天真得有些愚蠢,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天真其实来自于内心的纯粹,十分难能可贵。然而邓锡却利用了褚与昭的这份善心,将他伤害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