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玫瑰
外人不知尤佩王子的死因,只看到云颐狠心杀父,自然会觉得他是个白眼狼。
云颐懒得辩解,转头看向窗外。
悬车向前开出一段之后,便离开了路面缓缓升空。卡兰近郊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风景,如今正值初夏,万物生机勃勃,无论是田野还是山林,都是一片赏心悦目的葱绿。
回到毓秀街之后,云颐看到府中的仆人正排着队被警卫押走,他的管家则走在队伍的最末尾,被两名警卫单独押送着,往一辆车上走。
一看这架势,云颐便知道管家要被单独审问了。
将要上车之际,对方忽然扭过头来,泪眼朦胧地望了遥遥站着的云颐一眼,但什么都没有说。
管家从他封亲王离开明镜宫起就在他府上工作了,算下来两人成为主仆已有十几年的光阴,对他十分忠心。
但云颐做过的许多事都没有经由管家之手,管家知道的并不多,甚至至今仍以为云溯是因为对他的利维拉血脉耿耿于怀才这样对他。所以至少管家不会有生命上的危险。
云溯不会随便杀人的。这一点云颐十分确信。
今天去庄园的时候没有看见莫里,云颐便知道到底是谁给了云溯扣下他的证据,坏了他的事。
原本云溯对他只是怀疑,没有切实的证据能动他,最坏的状况不过是失去地面军那个无足轻重的职位。莫里那个傻子,多半是被喻黎安骗了,才将他供了出来。
想到这里,云颐低下头,自嘲地扯了一下唇角。
真正的傻子其实是他才对,明知道莫里是个容易感情用事又笨拙的蠢货,除了忠心以外毫无优点,但他还是选择利用莫里去给喻黎安下毒。
从他把一个不稳定的人作为棋子的那一刻开始,安排好的环节就开始渐渐错位了。
对褚与昭下杀手,对方却逃过一劫,这更是个巨大的败笔。
几个月前云颐从管家的口中得知褚与昭没死,心中就隐隐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是那时预感的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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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溯上了车,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色。刚才在父亲面前不好表现出来,便强撑着,现在到了只有他和褚与昭在的空间之内,才终于能松懈几分。
他不得不去处理家人的事,这比连续三天黑白连轴转处理政务都令他更感疲惫。主要是心里的疲惫。
褚与昭揽住云溯的肩膀低声问:“要不要睡一下,反正路上还有些时间。”
云溯摇摇头:“不睡了,我怕我面对他的时候头脑不够清醒。”
这句话,像是在警醒自己不要再对那人手下留情似的。
他们已经离开了庄园,正在前往毓秀街的路上。
褚与昭也不勉强,继续和云溯聊他在梦里进入永生花园的事。不过神使之前邀请他做交易,和这次让他做选择的事情,褚与昭都选择了隐瞒,并没有和云溯说。
反正喻黎安都已经救下了,就当这事不存在吧。
但是经过这两次入梦,褚与昭再次对神使的恶劣性格有了深刻的体会。
他不禁发出疑问:“那个总喜欢玩弄人的家伙真的是神的使者吗?我感觉他比较像恶魔的使者。”
就比如这次神使忽然把他弄到永生花园里去让他做选择,褚与昭明显能感觉到神使的愉悦。这家伙似乎是希望他能够在两个选择之间做挣扎。
喜欢看人痛苦?这是什么怪癖?难道神使是个抖S?
褚与昭觉得理解不能。
“神能不能管管他。”褚与昭抱怨道,“难道就这样放任神使为所欲为吗?”
云溯道:“神似乎一直在宇宙之外的超越之地沉睡着。”
“超越之地?!”褚与昭有点震惊。他小时候在书上看到过这个词,但一直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所以超越之地真的存在,还是神的居所吗?”
云溯轻轻点头:“这些都是神使说的,他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人。”
褚与昭好奇地问:“那祂睡了多久啊?”
云溯道:“据说已经有千万年。”
褚与昭无语,那不就是根本没醒过。
创造了这个世界就撒手不管了,真是好不负责任的神啊。
“旧蓝星濒临毁灭之际,祂也没有出现过。是神使带着人类转移到了这个新宇宙,人类才免于灭绝的命运。”云溯道,“皇室之所以承认他的神使身份,也是因为这一段历史。”
褚与昭撇了撇嘴角:“我觉得以这家伙的性格,说不定是故意仗着自己救世主的身份才随意玩弄人呢。“
“或许吧。”云溯叹了一声,“然而我们只不过是普通人类,我们引以为傲的文明和科技,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说白了就是没人能耐他何,要么只能受着,要么就只能躲着。
褚与昭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说出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如果能去到超越之地的话,是不是就能把神唤醒啊。神醒了,说不定神使就不敢再这样了。”
云溯扭头看向褚与昭,眼神有些惊讶。
“我这想法很蠢吗?”褚与昭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这样想过要去超越之地历险。”
小孩子会有很多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但很少会有人在长大之后还记得儿时那些疯狂的幻想并对人说出口。
或许褚与昭是个异类,但云溯并不讨厌。
云溯说:“不过至今为止,都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前往超越之地。或许那个地方和永生花园一样,需要它的主人打开入口才能进去。”
“是么……”褚与昭嘟囔着,显得有些遗憾。
终于,悬车行驶至毓秀街上方。
曾经访客络绎不绝的第一亲王府邸,如今已经门可罗雀,显得萧条无比。
皇室的警卫队守着门,把别墅周围绕了一圈不许任何人进出,脸上的表情肃穆,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云溯和褚与昭进了门,来到书房,看到云颐正在警卫的看守之下拼模型,左手戴着手铐,被铐在一旁的古木书架上。
现在云颐见不了外人,也没有工作可做,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消磨时间。
听到了脚步声,云颐头也不抬,还是继续拼自己的模型。
云溯站在桌前,问他:“大哥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没什么好说的,警卫队队长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吧。”云颐淡淡道,“我的确打算杀死喻黎安,为我的父亲报仇。”
大约是已经被揭穿,所以不准备再演了,云颐现在说话格外的直白,而且愈发气人。
“要是云苒不是在那年病重去世了,我也会亲手杀了她。”
褚与昭看到云溯的眉心皱起,立刻不满地瞪向云颐:“喂,你内心别太阴暗!只有你爸是你爸,你妈就不是你妈了?”
“还是说,你被利维拉那群人洗脑了?”褚与昭挑起眉,“你别忘了,你是诺因的亲王,这些年来的吃穿用度都是诺因给你的。”
“但这些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云颐终于抬起脸来,眼神阴沉,“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和睦完满的家庭,和爱我的家人而已。”
“父亲是爱我的,他不想让我像他一样窝囊得只能入赘以omega为尊的星球,才谋划了一切,想让我成为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云颐明明是在反驳褚与昭的话,深黑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旁边的云溯,“而那个女人却跟一个外人一起合谋将我父亲杀死了。”
褚与昭听着云颐的话,却是愣了愣。
谋划一切?
尤佩王子谋划了什么?
说起来,他好像还不知道云苒和喻黎安是因为什么才要毒杀尤佩。不知为何,每个提到这件事的人都没有说出过理由,含糊不清的,像是在避讳着什么一样。
好奇怪啊。
云溯没有发现褚与昭眼神里的困惑,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云颐身上了。
面对自己曾经真心仰慕过的大哥,此刻云溯只有深深的痛心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