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从善如流地把黑色的票券递了过去。
　　“和贵宾票不一样，这是一张不记名的退场券。”丹尼的语气愉悦轻松，“请您妥善保管，遗失不补。”
　　赢舟：“遗失不补……要是突然消失了怎么办？比如你们的愚人悄悄拿了回去。”
　　小丑睁大眼：“这是已经售出的票。愚人大人不会这么没有商业道德的！”
　　呃……那可不好说。
　　赢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毕竟愚人可是赌狗。
　　赢舟扫了眼标志，坐在了木船的第三个格子里。
　　这条船坐两个人都嫌挤，构造看起来也不太科学，而且也没有动力系统，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起航。
　　感觉就像一个充满BUG的电脑程序，尽管千疮百孔，但还是成功在后台运行。
　　小丑站在船舵前，认真操控着方向。
　　船在平静的海面上划出一阵阵涟漪似的波纹；周围的海水由浅蓝转为深蓝，前方的天色越来越黑。
　　赢舟坐在船上，逐渐飘远。
　　他回头，身后，那座属于他的小岛绿莹莹的，散发着温柔的光。
　　“您的岛，”小丑开口，“在海域里，就像是灯塔一样耀眼。”
　　赢舟不置可否：“是吗？”
　　小丑微微侧过头，瞥了他一眼，然后灿烂微笑道：“是的。而且趋光是我们的天性。很多人都想进来，可惜没有得到邀请。”
　　赢舟：“我也没邀请你。”
　　小丑回答：“可是贵宾，如果你真的发自内心地抵触，哪怕您身上有船票这个信物，我也是没办法停泊在岸边。”
　　赢舟思考片刻，觉得小丑说的有道理。
　　他并不是真的不想去愚人号。毕竟他在乎的人，还在船上。
　　发光的小岛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四周也越来越黑、越来来冷。
　　终于，赢舟再也看不见岛屿的影子。
　　与之相对的，是他感觉到，自己恢复了和四毛的精神链接。
　　四毛正在水里，像是一条大鱼。
　　聒噪的水声响起，四毛从海底窜了出来，蹦跶到了船上。
　　小船猛地摇晃起来。
　　联想到小丑之前说的话，赢舟大概明白，为什么四毛不会跟着出现在岛上了。
　　赢舟并没有邀请他。
　　所以他只是停留在岛外的海域，不停地徘徊，寻找那条进入的通路。
　　黑暗里，赢舟看不见四毛的形状，但他能感觉到身体接触时的触感。
　　他被抱住了腰。
　　更诡异的是……四毛好像不止一双胳膊。也不好说，那到底是不是胳膊。
　　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握紧了赢舟的手。
　　四毛拿湿漉漉的脑袋蹭着他的后背，像是用身体把他环住了：“舟、舟！”
　　周围很冷，但四毛的身体是热的，暖呼呼。
　　赢舟不太用力地推了一下，没有推开。于是放弃了。
　　它像是被加热的巧克力一样，正在融化……融化进赢舟的身体里。
　　小丑颇为意外地开口：“怎么海里还有半个客人。呵呵，没关系；儿童票不要钱，想来就来吧。”
　　……
　　……
　　监控。
　　研究所的调查员一直紧张地盯着录像。
　　录像里，赢舟正躺在床上，脸上戴着眼镜，紧闭双眼。
　　他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着。这是睡眠的第一阶段，快速眼动期，随时都可能醒来。
　　但赢舟维持这个阶段，未免太长了一些。调查员看了眼时钟，快两个小时了。
　　如果不是画面没有任何异常，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看的是反复的录播。
　　两点。
　　监控画面突如其来的黑了一下。
　　调查员一愣，屏幕上出现了刺眼的雪花纹和杂乱的电波。
　　他感觉到了一股不正常的寒意，灵魂都快被冻结。
　　一个冷笑着的小丑头像出现在调查员的眼前。
　　放在桌子边上的警报器检测到了异常能量波动，触发了自动警报程序。
　　调查员完全动不了，连挪一下手指都觉得困难。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一次……死因是冻死。
　　但小丑只是猖狂地大笑了两声，随后，监控视频恢复了正常。
　　温度也恢复了正常。
　　调查员的大脑一片空白，瘫痪在椅子上，身上的冷汗打湿了衣物。
　　“王工？！你没事吧！”
　　在救援人员紧急赶来，推开办公室大门后，他才回过神来。
　　调查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颤抖的手捡起了掉在地毯上的眼镜，架回鼻梁上，然后心有余悸地看向了屏幕。
　　他叹了口气。
　　本该在卧室的赢舟，不见了。
　　*
　　没有计时工具，头上也没有星星。赢舟也不知道自己在海上飘了多久。
　　但当小木船逐渐驶入一片红色的海域后，赢舟明白，自己快到了。
　　红色的海水，正常情况，是水域里红色海藻大量繁殖，呈现出了异色海水的景观。
　　但现在是不太正常的情况。
　　赢舟闻到了淡淡的腥臭。
　　在他的回忆里，这是老家杀猪放血时会有的气味。
　　年猪的四肢都被麻绳紧紧捆住，它被架在石台上，大刀朝着它的脖子砍去。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猪会奋力地挣脱绳索。有些杀猪匠压的不那么用力，猪会带着大血口子，跑得老远，直到筋疲力尽。
　　一艘颜色鲜艳的巨轮，出现在了赢舟的眼前。
　　游轮的船体涂着鲜艳的油彩，最中间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小丑脸。
　　下面还有一行字：欢迎来到愚人的国度~让我们一起驶向快乐。
　　甲板的栏杆上，系着许多五颜六色的气球。
　　这艘船不靠柴油或者别的能源驱动，而是靠这些不起眼的气球，随着风力，在海域上四处漂流。
　　船体半漂浮在海上，和普通的游轮不同，吃水量很浅。
　　愚人号这艘游轮，从外观上看，很符合之前流行过的多巴胺审美。
　　小丑把木船开到了大船边，站在船舱头部，蹦蹦跳跳：“嘿、嘿嘿！是我！丹尼！我回来了，我把贵宾带回来了！快开安全梯！快！快！”
　　但过去了好几分钟，也没有人回应。
　　小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奇怪，他们人呢？早知道就存钱买个传呼机了。”
　　烈日炎炎，丹尼挠破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他开始脱上衣，嘟囔着：“好吧，让我游过去看看……也许是睡着了？我都说了，不要天天磕小丑丸了。”
　　丹尼跳下了水中。
　　并且，没有浮起来。
　　但几分钟后，游轮的安全梯放了下来，还是全自动的。
　　楼梯就在赢舟面前，像是在示意他登船。
　　赢舟和楼梯僵持了好几个钟头，也没见到小丑丹尼回来。
　　于是，他踏上了电梯。
　　电梯自动运动，把他往甲板上运去。
　　几分钟后，赢舟来到了船上。
　　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小丑就站在楼梯旁，恶狠狠地说着：“检票！”
　　它的声音……有些耳熟。
　　赢舟不动声色地把票递了过去。
　　“在愚人号上，所有服务人员，都是我们这样的小丑。吃喝玩乐不需要花一分钱，但乘客每天都必须接受一次小丑的愚人挑战，否则就会被丢进水里，喂鲨鱼！”小丑一边检票，一边说，“这是房卡。房间在顶楼，房间号101。你是贵宾，在登船期间，一共有三次机会，拒绝小丑的挑战。”
　　“挑战胜利，可以获得小丑丸。集齐10枚小丑丸，就能见到愚人大人！
　　“挑战失败，就会进入到愚人的世界。”
　　赢舟看着它的脸，眼前浮现出几行字。
　　“学习之小丑。（进化中）”
　　“特点是竞争。”
　　“我要考第一，第二名没有任何价值，是失败者！小丑说。我会永远是第一名。”
　　“但，他不是天才。起码，不是最耀眼的那个天才。尤其是上大学后。他不明白，自己都比高中时还要努力了，为什么考不赢那个天天请假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