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后捡到一只小可怜
这是叶纪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一切结束了?所有人都安全吗?
窗帘隔绝光线,屋内一片昏暗,叶纪的目光漫无边际地游离于天花板,思绪似乎又移向其他地方。
过了几秒,他意识到,床边还有一个人。
他知道那是晏清,他昏迷之后,晏清应该吞掉了阵内的煞气,不知道这次少年又有什么变化,也许还是小小一只,乖乖地蹲在他床边……
然后他转头,看到一大只晏清。
黑发墨袍,眉眼深邃阴戾的俊美男人侧坐在床边,居高临下,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一大只。
叶纪:“……”
他再一言不发地移过视线。
床头堆着几卷染血的纱布,还有一柄无色的、锈迹斑斑的匕首,表面没有一点血迹。
叶纪上衣的扣子敞开,他的手碰到胸口,那道伤口已然痊愈大半,留下一道隐约的伤痕。
不过,比起这些,更让他在意的是另外的东西。
枕头左边,洋葱,萝卜,西蓝花。
枕头右边,土豆,蘑菇,西红柿。
叶纪微微挑了下眉。
这些食物好像都洗过了,洗得还挺干净,没有蹭脏他的床,那个土豆很新鲜的样子,也许可以……
“哥哥,”晏清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你宁愿盯着一个土豆看半天,都不愿意看看我?”
叶纪沉默几秒,慢慢地、慢慢地将目光一点点移到晏清那边。
晏清微笑:“我不好看吗?”
平心而论,成年的晏清,或者说真实模样的他确实很好看,容貌夺目,五官无可挑剔。
但是,那危险、阴冷的气质也比之前更甚,毫不掩饰地外溢而出,像一条真正的毒蛇,张扬着炫耀可以夺命的毒牙。
任何人见到他的第一眼,或许都不会惊叹他的相貌,而是惊惧于他的危险。
最重要的是,叶纪记得自己捡到的明明是一只小小的、可可爱爱、还会撒娇的少年,结果一闭眼,就长成阴森森的一大只……
叶纪又移开视线。
晏清“呵”了一声。
叶纪就当没听见,指了指床头的食材:“你想炖了我?”
晏清:“我是在想,怎么炖味道好一点。”
叶纪:“不要洋葱。”
晏清点点头:“哥哥不喜欢味道刺激的。”
说完,他微微歪了下脑袋:“为什么哥哥一点都不意外?”
叶纪云淡风轻:“你不是一直想吃了我吗?”
“……哦,原来哥哥知道啊。”
晏清轻笑,微微俯身,阴影自上而下覆住叶纪。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叶纪:“捡到你的第一天。”
“真遗憾啊,”晏清摇了摇头,“我明明已经在尽量装得乖巧无辜了。”
“我以为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应该会很喜欢那种小可怜类型的。”
晏清一下一下拨弄手腕间的银白手绳,没有给叶纪说话的机会。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我之前,哥哥居然还捡过别的东西。”
“所以,你也送过他这个吗?”
他抬了下手腕。
叶纪:“没有。”
晏清昂起下巴:“那我对哥哥来说是特殊的,和他不一样。”
语气还十分骄傲。
叶纪能说什么,他只能说:“如果一开始你就是这样,我肯定不会捡走你。”
毕竟那么大一只,一点也不虚弱可怜,别说挖树皮了,感觉都能挖走他的坟,踩着他的墓碑滑滑板。
晏清又“呵”了一声,一副“你看,我就知道”的样子。
“所以,哥哥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还要捡走我?”
叶纪:“放你在外面,会伤人。”
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虽然这只小蛇一直在他面前做出乖乖的模样,但如果放出去,必然是一只会咬人的毒蛇。
晏清眉头一挑:“果然如此。”
旋即理直气壮:“就不能因为我可爱,因为我长得好看?”
叶纪默然。
叶纪:“不能。”
晏清:“啧。”
他的手臂一抬,用力地搂住叶纪,隔着被子,整个人一声不吭地压在他身上。
冰凉的墨发蹭过颈侧,微微的痒,叶纪稍稍偏过脸:想把食物捂热吗?
不过,这只小……这只大蛇好像并不着急吃他。
对此,叶纪也可以理解,因为有时候他也会将喜欢的零食留到最后吃。
晏清没有动静,叶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索性安静地阖眼。银发如倾洒的月光,铺满枕侧,其中几缕被晏清勾于指间,随意把玩。
长渊宗……覆灭了。
叶纪沉默地想。
其实,他早有预料,来到人间之后,他查过长渊宗的消息,曾经的“天下第一宗”,已泯然于古书的记载之中。
只是,他还曾抱有幻想,想着曾经的宗门与故人,或许仍然会在某个地方等他。
而这一切,都随着大阵之中,他听到的那句“长渊宗覆灭”,彻底泯灭。
物是人非,不得不接受。
那把匕首之所以能刺中他,是因为匕首本身特殊无比,似乎……是与他有所关联之物。
谢贰并非有意伤他,这只猫妖不过是一个毫不知情的工具,当他说出那句话时,就被化为了类似于妖傀的存在。
恐怕直到死亡,谢贰都被蒙在鼓中,或许还以为自己说出那句话后,能再次见到谢菇。
……几十年前,有人推算出他会醒来,于是找到谢贰,提前开始布局。
那个人,会是他的师弟吗?
万物总有消亡更迭,修真者也不例外。他之所以能度过千年岁月,是因为这千年之中,他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
那么,师弟呢?
他也用同样的方式活了千年,一直蛰伏至今,只为了……向他捅一刀?
师弟,原来一直恨着他吗?
叶纪想从记忆里找出师弟的模样,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他对于师弟最深刻的记忆,只有那道阵法之中,古镇之上,那个衣衫褴褛,用渴望而仰慕的目光向他伸出手的小孩。
“哥哥又在想别人。”
晏清不咸不淡的声音,打断叶纪思绪。
“都落到这种处境了,还想着别人,那个东西就有那么重要吗?”
叶纪不知道他话里这股莫名其妙的敌意是冲着谁的,淡淡睁眼:“反正,你也不吃我。”
“谁说的,”晏清撑起上身,“哥哥那么虚弱,我正准备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他虽然直起上身,脸庞却一下子和叶纪靠得很近,叶纪微微后仰,语气不变:“你打不过我。”
“……”晏清磨了磨牙,“那是因为你使诈。”
他抬起手腕,露出那截无法摘下的银白手绳。
“明明是用来压制我的,还骗我是礼物。”晏清道,“哥哥的心,真是比铁还硬。”
不知道是不是叶纪的错觉,他总觉得晏清这句话里除了愤怒之外……好像幽怨更多一点?
叶纪:“如果你不伤人,那它的确是一件礼物,可以保护你。”
“我不需要保护,”晏清想都不想,“而且,我也没有伤人。”
叶纪用眼神表示真的吗?他不太信。
晏清昂首:“我都是直接一口吃掉的,又不会让他们有痛苦,怎么能算伤人?”
叶纪:“……”
叶纪无言以对,决定换一个话题:“手机呢,给我一下。”
晏清:“要干嘛?”
叶纪:“我联系陈巧巧他们。”
“天真,”晏清语带嘲讽,“哥哥凭什么觉得,你都落到这个处境了,还能自由地联系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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