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错片场了!
“记得就好。在这里,希望是绝望的入口。你担心他们没有希望,其实从一开始,这个世界就没有那种东西。”
老者把手里的木棍投入火堆,面无表情地看着它烧成灰烬,“剩下那些人也可以变成怪物,只要他们愿意。当所有人都变成怪物的时候,恐惧还存在吗?绝望还存在吗?”
老者看向小徒弟,深不可测的眼瞳首次泄露出阴毒的痕迹。
女孩浑身一颤,默不敢语。
当所有人都陷入疯狂的时候,疯狂就会变成常态。因为无法消除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大家只能消除自己。
这个世界在不断恶化,活在其中的人类也是恶化的产物。他们首先丢弃的是希望,然后是道德与情感。他们互相杀戮,自我放纵,丢弃人格。
他们拥有人类的外表,其实内心早已经……
不等女孩深想,老者幽幽叹息:“其实啊,我们都是怪物,谈不上变不变。”
女孩猛然攒紧拳头,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声。
老者瞥她一眼,说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回到原来的世界,你还能像以前那样生活吗?
“别人从背后靠过来,拍你肩膀,你会不会反手削掉他脑袋?
“与人发生矛盾,你是解决矛盾,还是解决制造矛盾的人?
“你能正常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吗?
“你能忍受夜晚的时候,你的丈夫睡在你身边?
“你确定你听见他的呼吸声,不会在半梦半醒之间把他掐死?
“你能真心实意爱你的孩子,不会在他惹怒你的时候动杀心?”
老者的每一个问题都像钢刀直插心脏。
女孩连连摇头,答不出半句话,攥成拳的手松开,默默捂住隐痛的胸口。
从前线撤退的老兵尚且会患上PTSD,他们这些分分秒秒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又怎么能忘掉那些恐怖的记忆?
为了活下去,他们连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他们谁都不敢相信,更不愿互相靠近。遇到问题,他们首先用暴力和杀戮去解决。他们的人格早已退化,将自己变成一只只野兽。
野兽怎么融入文明?野兽从来就没有文明那种东西!
回家,多么美好的一个词。然而对于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家人们来说,他们的回归或许是另外一场灾难的开始。
女孩垂下头,发出无力的低泣。
老者仰望夜空,叹息道:“我就从来没想过回去。陪你走上一程,看着你成长起来,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师父!”女孩哽咽低喊。
“不说了,时间到了。”老者面容一肃,四下看去。
女孩连忙擦掉眼泪,站直身体。
“记住,一定要撑到最后!只要你意志坚定,那些残魂就占据不了你的身体!师父为你护法!”老者也跟着站起来,袖中滑出一柄降魔杵。
“来了!”
沙哑的一声警示之后,四周的浓雾开始翻涌,茂密树林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雾气吞没,视线困于方寸中,入眼全是黑暗。
他们早已经无处可逃!
女孩恐惧不安地看着浓雾。它们墨一般黑,粘稠如絮,一团一团滚动,从四面八方拥挤而来。
窒息感让女孩不停粗喘,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浓雾宛若水流,漫过潮湿泥土,悄无声息压灭篝火。黑夜中唯一的光源消失了,温度骤然下降,呼出的气息凝结成霜。
黑暗像一只巨兽,猛然将人侵吞!女孩的粗喘声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无比鼓噪。
“师父!”惊恐不安的叫声也被雾气吞没,几不可闻。
“我在。”老者拿出手机点亮屏幕,语气十分沉稳。
女孩这才如梦初醒,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
明亮的光线被黑雾浸染,变成暗淡的一团灰色,照在脸上一片惨白,深陷的眼窝像两个黑洞,里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女孩看着师父过于诡异的脸,心脏一阵狂跳。
“啊!”她忽然发出尖叫。
只见老者身后的黑雾忽然凝成许多扭曲的脸,一个个眼眶空洞,嘴巴张大,无声呐喊。脸与脸互相啃咬,做出怨毒的表情,宛如饿鬼争食。
这些黑雾竟然是有生命的!它们涌向老者,做撕扯状,却被老者身上散发的白光隔绝在半米开外。它们扭动着,盘曲着,无声尖啸,带起一阵阵阴风,吹乱了老者的发丝和衣袍。
女孩的心脏差点被这一幕吓得爆裂。随后,她感觉到自己身后也吹来一阵阵阴风。
汗毛竖立,冷汗如雨。女孩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身后必然也黏附着一群由黑雾凝成的鬼脸。它们是深渊沸腾时散发的热气,也是死在深渊中的那些人留下的残魂和执念。它们日日夜夜徘徊在这座阴暗的森林,寻找可以抢占的身体。
与此同时,它们也是老者和女孩真正想要捕获的猎物。
“就是现在!”
老者显然也看见了女孩身后如蛆虫般扭动的鬼面。他跨前一步,捏住女孩下颌,固定她布满刺青的脸,用降魔杵的尖端在女孩光洁一片的额头上迅速刺出符文。
原来这块空白的皮肤是为此刻预留的。
“招魂二字写完,这些残魂会全数冲进你的身体。你撑下去就是鬼王,撑不下去,师父会提前把封印二字的最后一笔写完。总之,师父保你不死!”
老者语速很快,雕刻符文的速度更快。这些字符扭曲难辨,十分复杂,不同于现实世界里的任何一种文字。
“招魂”二字写完,老者手腕急转,刻出“封印”二字。只是“印”的最后一笔被他留白。
等女孩把黑雾中所有残魂吸收殆尽,存储在身体里,将她封印才具有真正的价值。最后一笔,理当落在那个时候。
老者需要的是最强大的一只鬼怪,不是残次品。他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抖动,嘴角挂着微笑,眼眸里却是一片阴毒。
降魔杵刺入皮肤,发出高温炙烤的滋滋声。女孩痛得惨叫,却没有挣扎。
周围的黑雾仿佛受了刺激,翻涌的速度越来越快,几近沸腾。游荡在黑雾中的一张张鬼面也做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冲入女孩的身体。
留下最后一笔,老者迅速退后。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鬼面从徒弟的眼睛,耳朵,嘴巴,鼻孔里钻进去,争相啃噬着徒弟的内脏和大脑。他听着徒弟的惨叫,却仿佛听见一首乐曲,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最可怕的怪物往往披着一张人皮。
女孩终于察觉出师父的不对劲,踉跄着朝前扑去。
“好疼,好疼!师父救我!”
从未想象过,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疼!仿佛骨头一寸寸敲碎,指甲一片片掀开,眼珠猛然爆裂,千千万万个刀片在皮肉里切割……
女孩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流血,双手死死抠进泥土里。
她像蛆虫一般爬行,哀求道:“师父救我!太疼了!真的太疼了!我撑不住!”
没人能撑住。经历过这种疼痛的人都在癫狂中自我了断。但是死了也没关系。老者要的只是一个鬼奴,不是一个活人。
女孩一边扭动挣扎,一边爬到近前,用力抓住老者的脚踝。
“你,你害我!”她气若游丝地说道。
老者没有动,只是静静垂眸,讥讽一笑:“收你为徒的那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其中也包括我。是你自己不听师父的训诫,怪得了谁?”
“呵……”女孩破碎的喉管里发出粗粝的气音。
她抬起痛苦扭曲的脸,也是讥讽一笑,露出两排被血染红的牙齿:“你说得对,不要相信任何人。我不该相信你,你也不该相信我。”
老者眸光微闪,直觉不对,连忙缩脚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
女孩掌心一翻,竟然将一个微型手雷塞进老者干净洁白的袜子里,然后快速往旁边的土坑里滚去。
手雷威力不大,炸断老者一双腿却绰绰有余。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随后是翻飞的枯叶和层层震荡的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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