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入奇怪域
截然不同的两个意识,还能算作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有朝一日他们要离开这里,返回外世界,他该怎么融入自己的身体?
总不会是变成个精神分裂。
那楚彻怎么办,他不能忍受自己和楚彻谈恋爱的时候,还有另一个“自己”在旁边当电灯泡。
退一万步说,他怎么和楚彻上床啊?
“我要去见冬岸。”许知奚笃定地说。
楚彻喝了口酒,看他一眼没说话。
许知奚两手撑着地,凑近些:“我大可以不告诉你,自己偷跑出去,但我现在告诉你了,说明我心里没鬼,你拦也拦不住我。”
楚彻听着这看似坦荡的话也无动于衷,只是点点头,平静地陈述事实:“你是需要我派人暗中保护你。”
许知奚被拆穿也不恼,心道主要是你拎个铁链进来威胁我,要不然也不至于出此下策:“随便你,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得弄明白我到底是什么存在,万一以后破壳计划成功了,我们出去,我和那个人变成一体了,你喜欢哪个?”
这个问句被他随意地抛出去,像在问点过外卖了吗一样简单。
但楚彻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早就看出来许知奚非常在意这个问题。
他知道从进门的那一刻起许知奚就没说过几句真心话,和他坦白是为了骗他派人去保护,骗他派人也并非单单只是为了保护安全,而是为了反向追踪,许知奚早就猜到了除了警署外他还有其他私用帮手,他想知道他的人都藏在哪里。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真假交织的,在句句试探里,只有这句“你喜欢哪个”是真的。
但楚彻倒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他今晚还没有说过谎话。
他晃了晃酒杯,也如许知奚一样满不在意地答:“喜欢你。”
如此随意的表白好像有点廉价,不过配同样随意的问句刚刚好。
许知奚想他应该明白了楚彻的意思,可是这就像是一张画好的简笔画突然被涂了一笔彩色,好好的一幅画,要么就当个漂亮的黑白线条画,要么就把每块空白都涂上颜色,这突兀的一笔让许知奚看着别扭,还想要更多。
想要多一点的真心,不想要非常多的假意。
他凑上前亲了亲楚彻,环抱住他的脖子。
热乎乎的拥抱里,许知奚在他耳边问:“冬岸的那段视频,其实是你提供给他们的,对吧?”
第31章 谁强制谁
冬岸给他的那段视频里没有出现除了“许知奚”外的任何人,但许知奚有种直觉,这就是楚彻拍下来的。
许知奚是精神心理科的医生,他见过最多的录像带就是从镜域里截取的片段。
镜域是脑内空间,想要在现实中复刻出镜域内的画面是个大工程,需要建模后一帧一帧搭建。
许知奚总感觉这段录像来自A096的奇怪域,发生在他来到南区之前——楚彻看到了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在离开奇怪域后将它复刻了出来。
这并不难猜,在聊天的过程中楚彻明确表现出了他对另一个许知奚的了解,他一定曾见到过对方。
而此时,楚彻也并没有否认。
他一把捏住许知奚的后颈,拎猫一样把人扯开。
许知奚拍开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骗子。”
那天在场看到“许知奚”的人未必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大概都以为他就是许知奚本人,是楚彻的录像带告知了冬岸以及藏在冬岸背后的破壳,来自外世界的人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和本人共存于此,他们从前对于世界本源的推论出现了一个悖论。
就是这个悖论将许知奚推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中,破壳正在找他,无论是出于想要得到密钥的角度也好,是想要研究两个许知奚的真相也好,他似乎都取代了许鹰鸣成为这件事的核心人物。
而楚彻又打着保护他的名号,将人关在了公寓里,试图隔绝掉他与外界的全部联系。
是该说他自相矛盾还是说他居心叵测呢?
许知奚想了很久,觉得大概还是因为他不够重要。
将他与里世界真相放置在同一个天平上,他们打了一个平手。
就像楚彻明知道破壳的计划里有“劫走许知奚”这一步,却仍然不动声色地与他们合作杀死了许鹰鸣,替他们完成了前几步计划,又紧赶慢赶地反水将他从红马手里救了下来。
许知奚想,也许楚彻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让他在这几件事下都全身而退,不受任何伤害,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但他是个不讲理的人。
选择一经做出就没有反悔,楚彻选择了两边都要,这对于许知奚来说也算是一种背叛。
许知奚这样想着,从公寓楼顶跳了下去,落到二楼阳台上借力,稳稳降落在地面上。
他从两栋公寓间的小路上走出去,找到了一辆无人出租车,拉开门坐进去,输入了镜域工厂旧址的地址。
无人车用机械男声向他问好,随后向着核心区边缘驶去。
许知奚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想起来昨天楚彻带回来的铁链。
楚彻不让他离开公寓,沉重的锁链拿都拿来了,最终也只是随意系在了床头。
他宁愿楚彻栓住他,真的把他牢牢困在自己的屋子里。
许知奚眼里滑过一抹阴沉暗色。
楚彻栓不住他,那就由他来栓住楚彻,楚彻不选择他,他就让楚彻以后的所有选择题里只有他一个选项。
正午的烈日灼烤得地面发烫,快要入夏的日子里气温回升很快,连风都是温热的。
镜域工厂旧址是一大片空旷的毛坯房,在奇怪域里时许知奚和楚彻被破壳的人拦截在这里,发生了一段激烈的对抗枪战。
无人车停在了门口处,许知奚下车,发现大门上了锁,推也推不动。
他砸碎了玻璃跳进去,发现厂房里空无一人,像是个空荡荡的地下车库,几根承重柱孤零零地立着,四周一眼望去一览无余。
在这地方见面倒是不用担心被人偷袭,除非对方藏在二楼,在走到楼外时被人一枪打死。
许知奚看了看表,扬声道:“十二点了,没人我走了?”
回声落下后,厂房里仍是安静一片。
“磨磨唧唧的。”许知奚低声骂了一句。
刚骂完,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起来居然有不少人。
许知奚转头看去,看清为首之人的脸时,没忍住扬起了眉毛。
这张脸他见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丢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的样貌,他曾经在一摞有关寄生市雇佣兵组织登记表上看到过,这人是破壳组织的一把手,万益。
“许先生。”万益先开了口,他笑眯眯地看着他,“想见你一面实属不易。”
许知奚的目光扫过他后面跟着的四个人:“见我一个医生还带这么多人,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许先生毕竟身份不凡,人多有排场不是。”万益仍旧维持着脸上的笑,对话间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但许知奚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对方是在说:谁知道你身后跟了多少楚彻的人,万一我们被一锅端了怎么办。
万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这人这张平凡的脸上总挂着带几分讨好的笑,唯独那双眼睛里揣着精明,最擅油腔滑调。
“叫我来做什么?”许知奚不想和他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打着冬岸的旗号,来的却是破壳的人,怎么,冬岸几百上千号人,都被您收入麾下了?”
“哪里哪里。”万益四两拨千斤地揭过这个话题,“视频呢,已经给许先生寄去了,今日面谈,主要还是想问问许先生你的意思。”
“寄生市现在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联通外世界是大势所趋,只是许先生你也看到了,这视频里的人呢,是另一个你。”万益说着,向后打了个手势,“这推翻了我们关于里外世界的猜想,因此在联通外世界之前,我们需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后面跑来一个人,毕恭毕敬地递上来一个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