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当天道之子很多年
只是在踏入了玄武城的地界的时候,却有异变突生。
因为担心被水流给冲走,而并没有像是往常那样站在商长殷的肩膀上,而是团在他的衣袖里面的渡鸦像是一个球那样的从里面滚了出来。他看上去颇有些痛苦的在原地一抽一抽的,仿佛正在经历什么难以表述和形容的、巨大的疼痛。
“阿阑?!”渡鸦显少会有这样的时候,这顿时让商长殷有些担忧了起来,虽然不说是整颗心都高高的悬起,但是面容上的表情也绝对称不上是轻松,“你怎么了?我应该怎么样帮你?”
渡鸦试图说点什么来宽慰他,让商长殷不必为自己担忧,但是从口中吐露出来的却都只有嘶哑的低吟。
鸟类的身体开始在某种未知的力量的作用下产生变化。一团的身形开始膨胀、抽长,满身所覆盖的羽毛则是全都开始散落,有如一场纷纷扬扬的黑色的大雪。
他开始逐渐的拥有了同人类一般无二的模样,披散着漆黑的有如海藻一样绻曲的长发,像是一件零落的罩在他身上的宽大的外衣。
渡鸦抬起头来,那一双眼睛并非正常的模样,其中并没有瞳孔,而整个眼白也全部都是反黑的巩膜。嵌在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像是两个黑洞洞的框,是无需多言都能够感受到的一种渗人的恐怖。
当他完全的拥有了人类的形体之后,渡鸦的身体终于不再像是先前那样,由于过分的、甚至无法容忍的疼痛而开始不断的抽搐了。
如此渡鸦总算能够抽出空来查看自己的情况。他像是对于这骤然发生的变化也毫无心理准备,愣愣的抬起手臂,盯着那明显小了不知道多少号的手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不可置信的仰起头来看向商长殷,发出了近乎惨叫一般的声音。
“啊?!!”
这明显是更亟待被解决的事情,于是一时之间,就算是灵蛇还在那边等着他们去,似乎也都暂且不急了,还是先解决渡鸦这里发生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商长殷推动着身边的水流,将他送到了渡鸦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了渡鸦一会儿之后,才微微眯了眯眼睛:“阿阑?”
“是我……”渡鸦的话音才刚刚出口,便顿时伸出手,将自己的嘴狠狠的捂住,面上流露出某种混杂着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无他。只因为这声音听上去实在是太幼弱了,恐怕是连变声期都还没有开始,听上去又奶又软,就算没有那个意思也像极了在撒娇。
渡鸦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不是给他在商长殷面前的形象疯狂抹黑吗!
因此只是第一个音的时候,渡鸦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当下便决定化身哑巴,谁也别想撬开他的嘴。
商长殷的手已经放在了渡鸦的头顶上,用力的揉了揉。
“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有些稀奇的打量着,“这我确实是没有想到,原来你还只是幼生体吗?”
这个误会可不能存在。渡鸦当场就急了,也顾不得那一口的小奶音了:“我、我进入成熟期很久了!这是一个意外!”
在和商长殷契约足够久的时间、从对方那里得到来自世界的反哺之后,渡鸦终有力量积蓄足够能够化身人形的时候。这一点无论是渡鸦也好,还是商长殷也好,其实都早已经有心理准备。
可居然是这样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幼童的模样……这却是两个人都没有料到的。
“嗯……”商长殷打量着渡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来,“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你这个样子,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渡鸦的心头顿时一跳。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内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和想法。一方面,从本心上来说,渡鸦并不希望商长殷意识到自己究竟是谁;可是另一方面,或许在更加隐蔽的心底的认知当中,在渡鸦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那最深处,有着那么一点小小的奢望——
我在这里。
请看看我。
商长殷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又盯着渡鸦看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在自己的记忆当中去继续探索这一种眼熟的原因。
很难说渡鸦这一刻的内心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失望有如烟雾一般的升起。
但是他最后仰起脸来的时候,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朝着商长殷露出一个他所能够做到的最好看的、会让人油然而生出亲切感来。
“商、长、殷……”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商长殷的名字,就像是刚刚才学会了说话一样。
但当然,事实并非如此——这只是他因为过于的激动,而导致了情绪的过分的激动。
这么乍一看上去,甚至才刚刚过了商长殷腰高的幼童抬起那一双绝非人类的、这样看上去有些过分可怖阴森的漆黑的眼,一眨也不眨的盯住了在场他唯一在意的那个人。
这目光当中写满了贪婪,还有某种对自己的极致的压制。仿佛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那么他就会做出什么连自己都为之感到害怕的事情。
“我是莫凭阑。”他同商长殷说,声音里面带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商长殷垂着眼眸,看着莫凭阑的时候颇有些意味不明。而后者站在原地,双手有些不安的绞动着自己的衣角,一直都坚持着抬头看向商长殷,等待着后者给出一个什么答案来——
让莫凭阑庆幸而又失落的是,即便是看到了他的这一副模样、听到了他再一次强调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商长殷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并没有因此而记起些什么。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商长殷挑了挑眉,“是个好名字。”
“……嗯。”莫凭阑非常用力的朝着商长殷笑了笑,“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这个你给我的名字。
***
尽管有莫凭阑这个意外情况的出现,但是这并不阻碍其后需要进行的事情。
他们顺着水流进入了玄武城当中,而只要抬起头来,就能够看到整座玄武城的中心那一座高耸的灵台。
灵台通体都是由乌檀木所构成,在水中静静的伫立着,自有一种别样的肃穆,与独有的庄严大气。灵台的总体外形看上去是四角方方的模样,但是内里却是呈螺旋形的结构,一层又一层的被搭垒上来。
而在这灵台的最顶端,则是盘踞着一条灵蛇。灵蛇通体都是玄玉一样的黑色,身形纤细,如今正盘在那灵台上,长长的身体以及尾部盘绕在搭起灵台的螺旋的柱子上,随意的盘绕,尾巴一点尖尖则轻轻的垂落。
“是灵蛇尊者。”趁着还没有靠近到对方的身边,九色鹿小声的、快速的同商长殷介绍道,“玄武尊者一体两魂,一为灵蛇尊者,一为神龟尊者。合二为一,并为四象之一的玄武。”
而平日里多负责与外界沟通的,便是其中的灵蛇尊者——也正便是,这如今正慢吞吞的支起身子来看着他们的、只是这样瞧着都足有一丈多高的漆黑的玄蛇。
一行两人一鹿一鸦落在了那灵台上,在灵蛇的面前,显得有些过于的渺小了。
灵蛇的目光自他们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九色鹿的身上。
“青龙有什么事情要寻我?”祂问。
九色鹿并不敢僣越,面对灵蛇的问题,它并未回答,而是降目光落在了商长殷的身上。
商长殷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拿出了那一片烛龙交付的逆鳞,递到了灵蛇的面前。
“是我有求。”商长殷说,“我想要借您手中的水灵珠一用。”
灵蛇长长的身躯摩挲着移动,祂朝着商长殷靠拢了过来,停在了离他非常非常近的地方,“嘶嘶”的吐出来的蛇信几乎都要贴上商长殷的鼻尖。
“我没见过你。”灵蛇说,“你要水灵珠做什么?”
商长殷面上的笑容不变:“我想要去朱雀城。”
灵蛇的身子猛的盘了起来,身上的那漆黑有如玄玉一般的鳞片都片片炸开,看上去整个都膨了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