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养鱼了,勿扰
时无筝微微一愣,似很少遇到这样的事情,而后笑道:“是你有心了。”
池惑苦笑,蹲在地上继续挑拣枫叶:“可惜先前挑的叶子都没法用了。”
说着,他故意顿了顿,而后转向时无筝小心翼翼试探问,“对了,师尊,今天我去给四师兄送饭的时候,发现他状态似乎不是很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池惑心中已经猜测到了七八分,但他还需要通过时无筝的表情和反应来确认。
果然,听到小徒弟提到萧过,时无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而后他重重叹了口气,摇头:“你四师兄被我责备完,就是这副样子,以后你会习惯的。”
已经知道萧过的剧情线、并亲眼目睹了其当下状态的池惑很清楚,这一次,或许并不像时无筝以为的那么简单。
但他无意在此时提醒时无筝,只轻描淡写试探了句:“可是四师兄又出言冒犯了师尊?”
时无筝神态微僵,他不应声,以沉默作答。
池惑苦笑:“师尊,你待徒弟真是过于好了。”
上一世作为时无筝的准道侣,池惑对于时无筝宠溺徒弟的说法只略有耳闻,等到重活一朝成了对方的小徒儿,池惑不得不感叹,作时无筝的徒弟,比作他的道侣要好上许多。
时无筝面露愁色,摇头道:“可过儿变成如今这般不懂收敛,也有一部分是我的责任,是我没教好他。”
池惑笑了,心道这确实是时无筝能说出的话。
沉浸在自责情绪中的时无筝拧眉,疑惑道:“怎么了?”
池惑:“师尊,你不需要为徒弟说的混账话负责,也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四师兄在欺负你,利用你的善意和责任心,得寸进尺。”池惑终于将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上辈子他就想说了。
时无筝似乎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愣了良久,才苦笑:“是这样吗?”
池惑:“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半晌,时无筝笑了出来:“你这般说,令我很是意外,但…确实让我轻松了许多。”
池惑斟酌片刻道:“师尊,虽然有时候,我们没办法彻底掌控自己的选择,但尽可能的多为自己考虑些,总是没错的。”
虽然这番话有点不合时宜,也会让不清楚剧情走向的时无筝听得云里雾里,但经过短暂犹豫,池惑还是想把话说出口。
作为对于前任善意的提醒。
时无筝怔住,随即也笑了:“没想到你年纪这样小,考虑的问题可一点不少。”
此时时无筝待他的语气,有点像长辈看早慧的晚辈。
“但修行之路,有时候不是我们自己能说了算,以后你就会明白的,”有黯淡之色从时无筝眼底闪过,但很快就被他掩饰掉了,“虽然我希望自己的徒弟们永远不要体会到这种无奈。”
池惑迟疑片刻,终于开口道:“师尊,我看你晚饭时候忧心忡忡的,可是那些被救的姑娘出现了什么情况?”
他心里知道那些被救姑娘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如此问,就是为了引出时无筝开口说真话。
此情此景气氛烘托得刚刚好,很容易让人变得诚实。
时无筝迟疑片刻,才叹气道:“不瞒你说,为师昨日测算天机,算得将有一劫难,无法避免,加上近来发生的种种荒唐事…所以难免有些担忧。”
池惑心思转得极快,根据这本书的主线剧情,他很容易就猜到了所谓的劫难内容,于是试探问道:“可是情劫?”
时无筝面色微僵,随后轻轻点头。
一瞬间,池惑解开了多年来盘踞在心头的疑问。
百年来回想起自己和时无筝的交往过程,他一直很疑惑——
当年在红水镇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让时无筝突然答应把自己作为道侣相处呢?
原来如此,是时无筝在测算天机时,得知他要经历一场情劫,他害怕这场情劫应在刚“出言不逊”的徒弟萧过身上,所以转头就选了突然追求自己的池惑。
既然要经历情劫,避无可避,那就选一个不相干的人好了。
但令时无筝没想到的是,这一番移花接木的操作并不好使,最后他要和主角攻萧过历的情劫可是一点也没少,甚至还因惹怒了萧过,让对方的仇恨变本加厉,情劫也更坎坷了。
而自己也因为那狗屁天道书的引导,无端端在两人中插了一脚,成为他们历劫的台阶。
池惑看向愁眉不展的时无筝,故意问道:“师尊可知历情劫的对象?”
“什么?”一向自若的时无筝微微睁大眼睛,原本垂着的手也不自觉微微蜷起,显然池惑的问题戳到了他的神经。
池惑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神态变化,已经知道剧情发展的他,对时无筝此刻脸上的震惊了然于心,有很高道德底线的随筝仙君无法接受和徒弟不伦恋的事实。
但池惑偏偏不依不饶:“师尊有没有测算到,历情劫的对象是谁?”
时无筝摇头,他躲闪了目光:“我只算出了有这个劫难,但劫难本身…也事在人为。”
池惑:“我想请教师尊,先前你说修行之路有时不是我们说了算,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历劫的对象也是天道的安排,如果试图在错的人身上历劫,到头来非但没有化解劫数,反而让劫数越演越烈?”
他如此说,是想提醒时无筝,到时候别把劫难转嫁到“自己”身上。
时无筝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人被逼急的时候,往往最没理智、也最不讲道理。
时无筝沉默良久,点头:“是这个道理,如果违逆天道而行,往往事倍功半,事与愿违。”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池惑一眼,随后转身朝客栈方向走去:“夜深了,你回客栈歇息一会儿吧,明早我们启程前往扶水镇。”
“好的,徒儿明白。”
池惑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心道:时无筝,希望这次你别胡乱逃避了,害人也害己。
当然,比起去左右别人,最可靠的还是引导“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
回到客房后,池惑简单洗漱沐浴了一番,然后坐在灯前裁剪枫灯。
不一会儿,池惑就困得哈欠连连。
池惑刚躺上床榻不久,客房房门突然被推开,鬼主进屋了,身上带着一股子寺庙的香火味。
池惑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做出一副困极睡着的样子。
鬼主并没有故意收敛脚步声,或许在他看来,练气期修士与常人无异,不具备修者灵敏的五感,所以没必要多此一举。
池惑能清晰感觉鬼主站在榻边,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片刻,而后对方蹲下身子,伸手去解池惑脖子上掩盖伤口和指印的束带。
鬼主的手很凉,指尖生了薄薄的茧子,像毒蛇的鳞片划过,触碰到池惑喉结的瞬间,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鬼主感觉到了,但似乎并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甚至更得寸进尺地扯掉了池惑脖子上的束带,指尖在昨晚被他掐出红痕的方寸之地游移。
池惑这才裂开一条眼缝看他:“喂,醒着呢,别乱摸。”
第16章 枫宴(六)
池惑清楚,鬼主其实知道他醒着,但不妨碍他开口提醒一下。
鬼主动作稍顿:“看看你的伤,我怕你跟你师尊告状,说我昨晚欺负你,要算我的账。”
他说着,手指并没有离开池惑颈脖的意思。
池惑微愣,他注意到了鬼主的措辞,很快反应过来问道:“刚才在后山枫林,你看到了?”
毕竟不久之前,他向时无筝求救的时候,说的就是——“师尊,有人欺负徒儿”。
他怀疑对方在“内涵”这句话。
鬼主也不藏着掖着,坦荡荡点头:“是,我出门的时候遇到往客栈方向赶的祝家双生子,有点好奇他们是做什么来的,所以就跟了过去。”
这会儿鬼主还未成为时无筝的准道侣,祝家双生子也没展开对鬼主色I诱下蛊一顿操作,彼此都还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