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邪神如何拯救世界
“没有更换人种,您可以仔细对比。”这样说,戚逐芳扯了扯备用身体脸上的软肉,“只是解除了一些外貌上的限制。”
“我需要您在一个月后。”
祂想了想,觉得不保险,“不,两个月之后,在某个废弃的研究所或者是遗迹里发现我,让我的状态顺利从失踪改成存活......至于外貌变化,可以推给实验吗?”
要是真有这样的实验效果,那些议员也不必遮遮掩掩不敢见人了。想到自己看到的实验室惨象,文教授继续沉默。
“我会尽力让你被找到这件事合理化的。”揉了揉太阳穴,他发出一声叹息,“不介意我提前通知副校长吧?”
“不介意。”戚逐芳稍加思索,“不过最好不要提前太早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
比起惊喜,倒不如说惊吓更合适。
文教授想。
不过祂觉得这并不算太坏,“可以。”以秦达意的脾气,如果提前太早知道,反而可能会碍事。
“对了,他现在......”
“我看到了,他断了一只手,但是很酷。”戚逐芳冲他眨眼,“我可能会去问他要不要向我许个愿什么的。”
“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文教授摇头,笑道:“他觉得那条机械臂是徽章和证明,已经有感情了。”
“这样吗。”戚逐芳不自觉放轻声音,“真好。”
“我走啦,教授。”祂打了个招呼,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还在躲避麻烦,所以这段谈话您可能会忘掉一段时间,一个月之后,您会重新想起来的。”
“备用身体我会放在您家地下室里,记得查收。”
祂打了个响指,消失在原地,文教授的目光也逐渐茫然。
几分钟后,文教授看着被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湿毛巾,以及被推到对面,喝了小半杯的热可可,露出思索的神情。
有谁来找过他,又让他忘掉了这件事。
在心中浮现出谜底之前,他迅速擦掉了这个答案,没有再往下想。
聪明人总是知道该如何做事的。
他收拾好毛巾,倒掉了那杯压根没有冷掉多少的热可可,看向窗外的黄沙。
看来,他在接下来的探索中要更加小心谨慎,以保住性命为第一前提才行。
*
戚逐芳找到了唐恬。
祂还是不喜欢唐恬的对于活着的态度,但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对这类人的排斥也少了很多。
只要唐恬的存在没有干扰到祂,之后怎么活着,怎么寻死,都是唐恬的自由。
“你要继续以这样的方式生存,还是作为人类死去?”祂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唐恬自己。
唐恬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大笑出声。
他查到了一点拉斐尔被用于实验的资料。
他没有回答戚逐芳的问题,而是扶着树干,笑到完全直不起腰,眼泪都出来了为止,才缓缓开口。
“原来,神也被会被——‘爱’——这种东西俘获啊。”
第113章
唐恬的态度尖锐极了, 比戚逐芳印象中攻击性强了不少。
戚逐芳想了想,大概明白了缘由,“你看起来有很多不满, 因为无法得到真正的死亡。”
唐恬发出短促的、不屑的嗤声,“我只是惊讶您也会改变罢了。”
“你确实在不满。”戚逐芳更加确定。
祂没有问唐恬为什么, 而是直接查看了他的记忆,“不管重伤垂死多少次都安然无恙,你好像被排斥了。”
戚逐芳平静地陈述事实,“在一些人眼中,你和那些怪物没有区别。”
唐恬脸色异常难看, 他扶着树干, 勉强止住因为过于剧烈的情绪波动发出的喘息,盯着戚逐芳不说话。
眼眶泛着红, 眼白上也密密麻麻全是血丝。
他之前一直以疯癫的形象示人,这段时间以来却差不多陷入了真正的疯狂之中。
最开始几次的时候,唐恬确实是兴奋的, 游走在生死之前, 涉足此前未曾接触过的危险领域、神秘地带......直到其他种族的存在被迫公开为止。
他被迫和洛桑和李红鱼组队, 还有那些他甚至懒得去记名字的调查员。
他们不仅仅要和怪物作战,更要承担救人的职责。
杀远远要比救来得轻易, 他没有死在怪物手中,却经常因为救人——要么是轰然倒塌的建筑, 要么是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他拥有不死之身的事也逐渐暴露。
唐恬不在意所谓“队友”的目光, 打算暴露后就离开,可洛桑却催眠了李红鱼外其它知情者,帮他保守住了秘密。
条件是留下帮忙。
他只好继续跟着那两个麻烦的女人去各地救援。
有很多被他救下来的人, 对他的目光不是感谢,而是惊惧——任谁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死人突然站起来,带着自己继续往安全的地方走,第一反应都会是害怕的。
一次,两次,三次......
唐恬发现,在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之后,他不但没有习惯和麻木,反而更加难以忍受那样的目光。
唐恬甜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因为他没有分神扮演另一个人的精力。
他不但要和生死搏斗,也要和自己的内心搏斗,后者远比前者消耗的精神要多。
但洛桑只是冷冷地笑他活该,然后拿捏着这个把柄,让他继续去救人,忍受这种折磨。
唐恬知道自己活该,知道自己可笑。
可假如时光能够倒流,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那样做,毫不犹豫地去挑衅以“神”为名的怪物,追求那一瞬的刺激。
他就是这样的人。
唐恬没想到戚逐芳会重新站到他面前,更没预料到自己会突然失态,迁怒到对方头上。
——他应该更虚伪,更加不经意,以调侃的态度说出某个事实的。
而不是近乎“无能狂怒”。
“......我会变成怪物,也是因为您的仁慈啊。”
他从过于复杂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发出很轻的,带着自嘲的笑声:“您看,现在您不就是想要再度展现仁慈了吗?”
“那你会接受吗?”戚逐芳耐心地询问他。
唐恬不语,似乎在消化祂这句话,戚逐芳也没有催促,而是观察起他的表情和反应,发现仅仅是他一个人就能把人类的复杂性和矛盾之处体现得淋漓尽致。
放在过去,戚逐芳可能无法理解这样的复杂和矛盾,现在祂居然也能微妙地理解唐恬的心情。
与其说唐恬憎恨厌恶世界,倒不如说唐恬太过憎恨自己。
由自己,再迁怒到其它,所以在明知祂身份的情况下,唐恬依旧表现出了攻击性。
“看来爱情将您改变得彻底。”
半晌后,唐恬缓缓开口,略带疲倦地靠在了树干上。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打火机,和一包皱巴巴,明显泛着潮味的烟,“放在之前,您估计已经将我折磨了很多遍,让我彻底体验无法死亡的恐惧了。”
戚逐芳没有否认。
“您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爱拉斐尔校长的呢?”唐恬突然问道,“把他变成和您一样的怪物,还是彻底吃掉了他,让他和您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我吃掉了他。”
戚逐芳说,“……但我确实以人类的方式爱他,他让我体会到了人类的感情。”
唐恬又是一声短嗤,“爱。”
“您说起爱的语气可不像爱,倒像因为一时怜悯,误以为自己动了情的恩客。”
就像那个不知名的、自以为拯救了别人的父亲。
他呛了一口烟,又是咳嗽,“以人类比的话,像您这种人我小时候开始就已经见过太多了——连您自己都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感情,也能叫爱?”
带着轻蔑与恶意,“您是神,但我们都知道,神从来不存在,只有披着光辉皮囊的怪物罢了。”
怪物就不要去模仿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