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玖视线游移，又轻轻点了一下那枚泪痣。
　　闻则的耳廓红了。
　　“闻则。”
　　人依旧没醒，晏玖手腕微动，刀刃比在了闻则颈侧。
　　“我知道你醒了。”
　　他毫不留情，刀刃压了下去。刀刃锋利，迅速划破皮肤，却没有鲜血流出，而是涌动者的黑色雾气。
　　闻则不会死亡，但在人类社会的规则中，人受到致命危险的时候应该会醒过来。祂想要遵守规则，想要成为一个普通人，于是醒了过来。
　　“晏玖？”闻则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
　　“是我。”
　　闻则下意识低头，觉得颈部传来一阵刺痛，“你怎么了？”
　　“我想要离开这里。”晏玖想着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些场景，莫名有些失去了耐心。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把他变相关在梦世界里，难道这段时间的相处还不足以让闻则足够信任他吗？
　　晏玖越想越烦，只想赶紧解决眼前的麻烦情况，再坐下来和闻则好好谈谈。
　　然而，闻则却一无所知，还在装傻。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离开这里？为什么？你不想高考了。”
　　轰的一声，莫名的怒火席卷而来，晏玖彻底失去理智。
　　他一把揪起闻则的衣领，对准那形状优美却胡说八道得气人的嘴唇，狠狠的撞了上去。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是撕咬。
　　晏玖重重的啃了上去，牙齿狠狠在闻则柔软的唇瓣上啃噬，发泄着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怒意。
　　一股铁锈味弥漫开来，是鲜血的味道，明明被刀刃划破皮肤都不曾有鲜血流出的人，却在他的唇齿厮磨间渗出血液。
　　晏玖皱了皱眉，准备退开，却觉得后脑勺按上来一只手，重重把他压了回去。
　　“唔——”
　　晏玖睁开眼睛，却对上闻则的眼睛，瞳孔之内泛着微微的红，这抹红，甚至晕染到眼尾，拖出一片昳丽的影子。
　　距离太近，近到晏玖从激烈的怒意中变得不自在起来，然而闻则的力道大得惊人，他完全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
　　柔软的舌强势又温柔地顶开他的齿间，大肆掠夺。晏玖好不容易从怒意中挣扎着清醒过来的意识，沉浸于迷乱之中。
　　他闭上了眼，却能看到刺目的白光相继炸裂，耳中是一片蜂鸣，五感混乱。
　　直到身体微微失重，晏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压在了床上。
　　不能继续下去，他在混乱之中抓住一丝清明，抬手揽住闻则的脖子，却不是一个拥抱。
　　晏玖握住闻则的后颈，用力往后一扯。他总算是能呼吸到新鲜空气，而非来自闻则的灼热气息。
　　“你……唔。”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觉得颈间一痛，位置正正好好，就是不久之前他用刀抵住的闻则脖子的位置。
　　然而，闻则落下的，却是一连串的亲吻。
　　晏玖想要微微曲起，准备将对方顶开的膝盖又松了下来。他莫名有些心虚和不忍心，总觉得再对闻则使用暴力有些过分。
　　在他的纠结中，只听见滋啦一声，随即便觉得胸口一凉。
　　这是高一的晏玖，那个时期的晏玖很穷。
　　除了校服之外，晏玖没有太多自己的衣服，睡衣自然也是一件旧T恤。纯棉的T恤洗多了，手感足够柔软，却也容易被撕坏。
　　闻则似乎也愣了一下，怔怔看了眼手上破碎的布头，视线又迟钝地游移往下。他眼角晕染的那点红色，如同炸开的烟花一般，直接蔓延到了耳廓。
　　“你总算是……”
　　晏玖见状，只以为闻则总算清醒，可以好好沟通。没想到话没说完，就见闻则再次低下了他。
　　“你！”
　　敏感的位置一片温热湿润的触感蔓延开来，晏玖的尾椎骨忍不住升起颤栗感。他一咬牙一狠心，就要动手。
　　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房间内的光线，瞬间由清亮的月光变成一片血红。
　　地上的影子，窗外的影子，汹涌着挤进了房间，连闻则自身的影子，也开始动了起来。
　　晏玖只眨了一下眼睛，就看见压在自己身上的闻则，被他的影子拖着翻落在地面，随即又被吞噬。
　　“闻则！”
　　他翻身而起，却又在脚落地之时，踩到了柔软微凉的不明物体。
　　晏玖下意识低头，看见黑影顺势沿着脚踝爬上。
　　他听到黑色的影子在说话、
　　[小玖我帮你教训他！］
　　这是五岁闻则的声音。
　　[哥哥，你亲亲我，亲亲我我就带你离开。］
　　这是十岁闻则的声音。
　　[看到了吗，晏玖，他和我是一样的，你为何又这么偏心于他呢？］
　　这是……二十八岁的闻则。
　　晏玖抬头，看着屋内那团巨大的影子，慢慢凝聚出了实体。黑影疯狂涌动，像是在自己体内进行一场激烈的战争。
　　闻则，或者说是祂，在自己打自己？
　　“闻则，你停下来，我们谈谈。”
　　晏玖开口的瞬间，那汹涌的影子顿时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是天灾，是梦世界的主人，也是……那拥有红色竖瞳的不明生物。”
　　黑影彻底安静下来，一只红色巨眼陡然出现，眨了眨，金色竖瞳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晏玖站起来，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那团黑影扭动着就要消失。
　　同时一道意识出现在晏玖脑中——
　　[老婆又要打我——］
　　不能让祂跑了，晏玖顾不上太多，往前一扑，整个人就陷入祂巨大的身体之中。


第80章 再次重逢
　　整个人完全进入另一个生物的体内, 听起来像是什么奇怪的且诡异的游戏。但实际上，晏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他只是像穿过一扇门，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不对, 应该说是回到一个熟悉的地方。
　　祂是梦世界的主宰, 而梦世界对现实世界的入侵, 则是更高维度的世界在和低维度世界融合。
　　所以, 祂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生物。
　　在祂的身体之内，时间和空间或许都不是线性的, 所以他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晏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生奇怪的变化，似乎变成那具他极其熟悉的身体。
　　他停下来, 低头看着掌心，掌心略微粗糙, 是长期握剑留下的痕迹。
　　有些记忆, 在他碰触到掌心那些茧之后, 愈发清晰起来。
　　晏玖曾经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尽管运动神经比别人好点，脑子比别人好用点, 但依旧只是个高中生。
　　高中生的日常生活中, 除了吃喝拉撒的人体需求之外，最重要的不过是高考。有些人会有恋爱的烦恼，但当初的晏玖脑子里并没有这根筋。
　　他只想着参加高考, 考得远远的远离晏家那帮子麻烦的人。
　　在培乔的那次交换中，晏玖的高中生活戛然而止，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呼——”
　　晏玖握紧掌心, 垂下手来，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段回忆。
　　明明他只是想找到闻则好好谈一谈, 可回忆起这些的时候，只会让他想要暴揍闻则一顿。
　　还是别想太多，找到人再说。
　　晏玖走在黑暗的长廊之中，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追在身后，直到一扇门在面前出现。
　　这扇门，出现过不少次。
　　曾经他推开这扇门，来到这个世界；在许多次的梦世界中，他推开门，看见过各种各样的闻则。
　　晏玖伸出的手停了下来。
　　他在思考，门后是哪一个闻则。如果是二十八岁的，那个和他做交易的闻则，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二十八岁的闻则，喜怒无常心思深沉，晏玖不曾参与过他的人生，对他了解太少。
　　不对……
　　晏玖捏了捏眉心，发觉自己又在用简单的线性思维在思考祂的存在方式。
　　闻则并不是多重人格，多个闻则会在梦世界中出现，那是因为……
　　在高维度世界中，时间和空间不是线性的，而是可以呈现出一种折叠状。每一个闻则都是真实的，不过是在不同时间段的闻则，折叠到了同一个空间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