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从调剂,但第一指挥[星际] 下
“我们三个人?”
“作为STA议员,林逾可以在东部星域自由行动,但你们的活动权限仅限于新城区。”
“所以林逾可以去看?”
兰瑞垂眼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能保证。去到东部星域之后,行动的主负责人就是「戌狗」夏越泽老师,我的权限也没有比你们高出太多。”
意料之中。
归根结底,他们都只是十八岁的军校生,兰瑞再怎么天资聪颖,也不可能在几个月内就完全掌握十二议员的权力。
“但你明明就还有隐瞒吧?”陆枚凉凉地发出一声嘲笑,“林逾选了‘读档’,我看你的表情很高兴呢。是觉得自己的计划终于能实现了吗?”
兰瑞的神色微妙一变,片刻,他扯开唇角,无奈地笑笑:“逃不过九殿下的眼睛。”
“因为你的介入,福利院的死伤率才会这么低,可见你根本舍不得任何人牺牲。难道林逾提出要一半人类和他一起赴死,你就能接受这种要求吗?”
“我不能。”
“是不能接受一半人类,还是不能接受林逾去死?”
兰瑞无法回答,他只能避开陆枚凌厉的眼神。
事到如今,兰瑞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软弱。本该摒弃软弱一面的他,面对陆枚的诘问却只能仓皇脱逃,这种来自感情的无能,更凌驾于理智的头脑之上。
“………林逾换衣服怎么换了这么久?”
终于,兰瑞生硬地转开话题。
极其刻意地把目光转向林逾所在的隔间后,陆枚如他所愿没有再追问。
这句话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虽然林逾一向懒散,但换个衣服都这么慢,的确有些反常了。
克洛维斯走过去敲了敲门,房中无人回应,众人不禁有些担心。
“林逾,你还在换吗?”克洛维斯高声询问,“你锁门了?没事就说句话,不然我要进来了哦?”
依旧无人应答。
陆枚率先叫一声“不好”,郁郁已经夺步上前,挤开克洛维斯的位置。
丝毫不顾男女有别,郁郁单手握住门把猛拆两下,但这里都是军用等级的设施,不可能被她蛮力强拆。还是兰瑞立刻将自己的光脑凑近过去,机内最高权限的身份卡很快打开了门。
众人将门一踹而开,却见昏暗的内里,一切设施照旧,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
——唯独不见人影。
1.申请加入本次行动的理由是?
答:无。
2.更倾向团队配合还是个人作战?
答:个人。
3.对东部星域历史的了解程度?
答:人罪。
东部星域收到了一份陌生的通行申请。
来自计划里三天后才会出现的新任「酉鸡」——林逾。
刚一落地,林逾的通讯器便片刻不停地闪烁绿光。
同时,光脑里也在反复提醒来自陆枚的视讯邀请。
林逾想了想,决定两者一起接通。
于是耳边顷刻炸响了队友们异口同声的责怪:“林逾!你一个人跑哪去了?!”
“……”林逾答,“东部。”
他穿着雪白的长袍,规规整整地戴好了帷帽。
旧城区提前批准了他的通行,甚至开放了罕见的专属降落舱供他休憩。
但林逾根本不是通过飞船来此,发出申请也只是为了通知东部。
“「酉鸡」大人,欢迎您光临此地。”远远地,一道人声传来,林逾适时眺去,发现那是一名身穿白袍的STA工作人员。
对方步履匆匆地行进过来,速度奇快,身后还带着两列仪仗队似的机械人。
不过,不管他们的迎宾礼仪有多完美,都不能改变此刻进入林逾视野的风景。
——这片传说中最富饶的土地,看上去分明破败极了。
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放眼过去根本不见活物,只有时而传出的诡异空灵的蛙鸣。
很多建筑都像被拦腰斩断,宛如倒圮的大树,厚重如地毯的灰尘也根本没人清扫。
这里简直是数百年前的遗址,而且迄今无人打扰。从直观的风景里仅能看出浓郁的死气和灰败,头顶无灯也无日,甚至都看不见星子,只有茫茫的黑暗,如铁幕一般死死罩住。
“我没事,你们注意安全。”林逾说完,径自挂断了通讯器和视讯。
接着,通讯器在他手里化为灰烬,光脑也被调整到免打扰模式。
白袍人继续为他介绍:“这里是钧天星旧城区,当地居民把这里叫作‘当枢之下’,您也可以入乡随俗。”
“当枢之下无昼夜”①,的确和这里的景象相符。
林逾不发一言跟在它的身后,却感到脚下一阵难言的别扭。
“吱嘎”的一声,他的鞋底和地面摩擦发出了极其难听的噪音,林逾这才低头,碾去那些碍眼的灰尘。
于是他看到了灰尘掩埋之下,澄澈剔透的、宛如天成的冰面。
林逾瞳孔微缩,更加急切地扫开一片灰尘。
虽说钧天星远离太阳,因为帝国的封锁措施,更是长年不见天日,形成冰层也很正常。但林逾和空气接触的体表并没有感到寒冷,正相反,是地表这些异样的冰层在透出丝丝寒气。
而且,就像他曾经在吉卡拉矿脉里看到谢泓时一样。
——在深逾三尺的冰层之下,是翻涌的、澎湃的、刺目的红潮。
难道是……爸爸?
“让您见笑了,那是‘当枢之下’特有的风景。”白袍人耐心答疑,“这里一直处在天灾的威胁之下,想必您对‘十灾’已经有过初步了解,这些冰层之下,就是‘十灾’之一,红水灾。”
林逾的嘴唇颤了颤,问:“这里的灾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白袍人答:“红水、蛙、虱子……总之,已经到黑暗之灾了吧。”
“这些冰是冰雹灾时候的残留?”
“不是。这些冰是最近才出现,来自域外的偷渡者。我们已经抓紧搜捕了,可对方能力太强,连议员级别的大人都被他击退多次,只好姑且搁置一下。”
“……他没来之前呢?”
“这里就是红色的河水,更有利于管控居民。因为这些冰,已经出现好几次居民意图偷渡去新城区的恶性事件了。”
——“管控”、“意图”、“恶性事件”。
这些用词让林逾不禁皱眉,但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感。
“新城区也和这里一样没有太阳吗?”
“不,新城区的居民都是没有‘神衰’感染显性症状的居民。因为集团强硬要求人权,所以我们也尽可能给他们最好的生活环境,在六座塔顶都放置了人造太阳,参考中央星域的时间模拟日升日落,保证居民的身心健康。”
“那这里的居民为什么没有人权?”
“他们是感染者。”
“感染者就没有人权吗?”
“这不是人权的问题。大人,感染者是东部的罪人,他们的染病,间接害死了上亿个同类。而且,这里天灾泛滥,瘟疫横行,即使花费大精力改善环境,也会在感染者暴走时被毁掉。人权再宝贵,可他们只是罪人而已,即使进行帝国公投,大部分公民也一定会支持剥夺他们的人权。”
林逾识趣地选择了沉默。
在一片极端的土地,诞生任何极端的思想都很正常。
更何况这思想还有利于帝国的统治,皇室一定乐见其成,没必要关心几个感染者的死活。
而且,他决定和队友们分开,说到底也不是什么深思熟虑的决定。
只是和队友同行时,不见踪迹的艾利亚斯总会让他有些恍惚,林逾还无法接受艾利亚斯消失了的现实,只有和所有人都隔绝开来,他又能哄骗自己,艾利亚斯也只是和他短暂分离而已。
林逾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选择这么荒谬的掩耳盗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