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从调剂,但第一指挥[星际] 下
林逾的脸上也满是鲜血,他抽着鼻子,眉眼敷满艳烈的鲜红。
“商慈、商慈……”林逾无意识地摸向原本的手环,他一直笃定那里寄居着商慈流浪的魂魄,然而不同于往日的愧疚,林逾此刻的心情只有没来由的埋怨。
他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可还是忍不住恨透了商慈和自己。
“……你为什么只教我杀人,不教我救人呢。
“我为什么、为什么救不了他。我为什么救不了大家啊。”
往常用过红石,就能心想事成。
他甚至能改写时空的法则。
可对人的生死,竟然还是这样无能为力。
安东尼看着他仿佛被抽去骨头似的软在地上,心里却莫名生出一阵不安。
这样沉默的悲恸他太了解。
一而再、再而三被卡拉、利斯特拉接连抛下的时候,他也感到这种空前的孤独。
更何况这该是林逾初次面对挚友之死。
是天人永隔的死亡。
而不是短暂的分离。
“……林逾,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你先听我说,高维好像开始入侵了,它们没有降落在原生坐标,现在我们推测当初留下‘荷鲁斯之眼’时它们就做了手脚,陆权和陆梓都已经发生异常了。”
林逾没有理他。
安东尼咬了咬牙,凝出一道光刃挥开蛙人,转身走向林逾。
他弯下腰,决定拿走那只躺在血泊里、沾满克洛维斯味道的手环。然而刚伸出手,他的手腕就被林逾蓦地抓住:“别碰它。”
“我们约定过,我给你开门,你就把手环给我。”
“可他死了。”
“那是他自杀的,我也好,「子鼠」也好,没有任何人强迫他使用这么多的红石。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可他死了。”
林逾抬起眼睛,除了泪光,安东尼竟然从那双眼里还看出了些许茫然。
“小云死了。”林逾说,“因为我没有懂得他的心思,他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告诉我,要我多信任他,不要总是一意孤行。我没听,我觉得我的决策是最正确的,我看不起他,我想他是傻子,他懂什么权衡。”
“他明明说过很多次的,让我不要那么自大。
“所有人都劝我,要多问问他的想法,要尊重他。”
安东尼的肩膀不禁松了下来,他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少年,太过了解这份心情。
他们都在重蹈覆辙。
像诺亚自作聪明地骗过郁令雪;
像安东尼也曾自命不凡地摆布莱希特的家人们;
像林逾一次次听着克洛维斯的控诉,却一次次抛之脑后。
他们太聪明,他们太强大。
他们习惯了控制所有,他们习惯了享受被爱。
“克洛维斯从来没有违背过我。”林逾低声说,“小云一直都听我的,哪怕别人说他是跟屁虫,他也从来不生气,他那么、那么听话,就算我叫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可我叫他活下去,
“他却不听我的。”
安东尼道:“林逾,把手环给我吧。否则还有更多的人会像克洛维斯一样死去。”
林逾微微抬眼,目光扫过安东尼的脸,手指却更用力了些。
安东尼忽然感到刺骨的寒意,从他腕骨生出的、锥心的寒冷。
稀薄的黑雾如枷锁缠上他的四肢,从林逾眼里的倒影中,安东尼竟看见自己的眼睛也在渐渐变成黑色。
……该死,又是“精神控制”。
林逾松开了手,安东尼却难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看他捡起手环,紧紧握在手里。
“他是为了让我无所牵挂而死,我理应尊重他一次。”
林逾站起身子,带走了克洛维斯留下的最后一颗红石。
它浸在克洛维斯的血泊里,还有枪/械夹带的金属味。
“我不会杀你,你们所有人也别再烦我了,我需要清静。”
他举步走远,朝着“诅咒”塔的方向。
克洛维斯说,郁兰生正带着郁郁在那儿休息养伤,他至少应该走过去,把克洛维斯的遗言转告郁郁。
然而极目远眺,本该属于“诅咒”塔的方向却只看到滚滚浓烟。
林逾的心脏跳了一下。
竟只是跳了一下。
——他果然已经沦落到无所牵挂。
“报——中央星域AUP星系已全部沦陷,第一军区第六分局全军覆没,带回居民106人!”
“报——中央星域WEK星系已全部沦陷,第四军区第二分局全军覆没,带回居民2701人!”
“报——西部星域TOG星系已全部沦陷,第九军区第三分局撤回56人,带回居民1009人……”
陆棋看着堆叠成山的战报,只觉得久违的偏头痛又要发了。
但现在他不能倒下,他是中央星域所剩无多的主心骨,这一倒下,说不定连东部也会大乱,那样一来,陆枚他们一定举步维艰。
说起来,如果高维真的把坐标改设成“荷鲁斯之眼”,不知小九那边会不会有影响……
陆槿一样作为医护连轴转了两天一夜,这会儿刚刚换班撤下,拥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她照陆棋的吩咐端来咖啡和营养剂,一如先前为陆棋注射。
犹豫一阵,陆槿还是开口:“七哥,这些入侵者都没现形,怎么就这么厉害?”
“高维生命,又不是说着玩玩。我们的科技,在人家眼里不过是小孩子把戏。”
“……已经没有希望了吗?”
“照陆权的说法,希望全在林逾和安东尼两人手里。”
“那他们为何还不出手?”
陆棋头疼地揉揉眉心:“我怎么敢厚颜求他们出手。林逾就不必说了,他在军校过的什么日子,你最清楚不过。安东尼的前身是诺亚,人类本就亏欠诺亚良多,还要奢求人家牺牲自己?——高维才是他们的故乡,没有火上浇油,我就很感激他们了。”
“林逾也不肯帮忙吗?他至少和陆枚他们关系很好,人类没了,他的队友不也……”
话音未落,陆棋的邮箱里弹出一封未读战报。
陆棋本是疲惫不堪,信手点开,余光却瞟见发件人的ip定位在东部,立刻聚精会神看了几眼。
这一看,他的手脚转瞬冰凉,原本任由陆槿帮他注射营养剂的手臂一颤,引来陆槿不满:“哥,别乱动啊。”
陆棋却没回答。
陆槿疑惑地叫了一声:“哥?出什么事了?”
她看到陆棋脸上血色尽褪,怔怔地看向她:“小九……没了。”
陆槿的手跟着一抖:“什么?你说什么啊,他有‘荷鲁斯之眼’,还有林逾照顾,怎么可能呢——”
“特调组完全被夏越泽拿捏,一直瞒报真实情况。直到现在,安东尼才告诉我……艾利亚斯、小九、郁郁、克洛维斯……”陆棋闭了闭眼,身体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混账、混账!陆权人呢?我要找他、特调组是他在接洽,我要找他!”
他颤抖着站起身,却又觉得无力。
明明所有迁怒和追责都是徒劳,现在追究任何都是不合时宜。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想隐忍,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人类能够渡过此劫,所有人幸福美满,不受分离之苦。
可现在,竟然是他要送走自己心爱的弟弟。
送走自己为数不多的珍视之人。
“哥!”陆槿惊叫着拉住他,“别去,皇兄他……他不是犯病了么?他也很辛苦,可是、可是会不会是安东尼说错了呢?是不是认错人了?怎么会整支队伍都……”
陆棋的身体摇摇晃晃,他也希望是弄错了,但又太过了解安东尼的作风。
“还是再找安东尼确认一下吧?”陆槿试探着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