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从调剂,但第一指挥[星际] 下
郁郁却似意料之中,翻开自己领取的两份毕业证书确认名姓,看着看着,眼睛却忽然红了。
好巧不巧,艾利亚斯接过的是克洛维斯和陆枚的证书,而她手里的,正是自己和那个再也不会来到毕业礼的人的。
他的那一份不是毕业证书。
是结业证书。
两人默默无言,艾利亚斯道:“节哀顺变。”
郁郁摇摇头:“你才是。”
“……说起来,你也没有接受第四军区的招募,是有更想去的军区吗?”
“东部开放后,重组的第二军区给我发了招募邀请。”
“所以你决定回东部吗?第二军区的辖地似乎是……”
“是钧天星。”
艾利亚斯话语微顿,但听着郁郁毫不避讳的回答,他也只是勾了勾唇,不再过问。
郁郁一直相信林逾会死而复生。
那把沾了林逾血迹的断刀又回到了郁郁手里,她把它插在距离右手最近的位置,每次开口,手指就无意识抚摸刀柄,好像能从中获得某种鼓舞似的。
陆枚有曾经被林逾拿走的耳饰;
克洛维斯有一屋子和林逾一起玩过的游戏设备。
而他只知道“蜘蛛丝”。
当时想着回家后总能仔细了解,一推再推,竟推到末日也未能想透。
那篇以“蜘蛛丝”借喻善恶因果的古东方文章里,“蜘蛛丝”竟是断了的。
“法雷尔去了第六军区。”郁郁说,“他一个人把和林逾同住的那间宿舍守到现在,他毕业了,新生还是会住进那间宿舍的。”
艾利亚斯道:“世事本就如此。”
“冯大哥,我在想陆……”
郁郁叫他,艾利亚斯的肩膀颤了颤,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类似的称呼,恍如隔世,看向郁郁的眼神都有些躲避。
但郁郁动了动唇,皱着眉头,没能继续往下说。
她只道:“珍重自己,东部有任何情况,我都会告诉你的。”
陆棋在灾后第二年登基了。
这是全人类参与公投的决定。
说是帝国,但皇帝的权力也不再如昔日那么集中。
军区也不遗余力参考着各种历史上的分权机制,上议院、下议院、内阁等等一系列机构应运而生,艾利亚斯被列为上议院的一份子,每过一个月,就要代表第四军区前去听皇帝述职。
挺烦的。
但陆棋看上去比他更烦。
陆棋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单是三大军校的毕业礼,作为皇帝他就有义务前去观礼。
尤其在首都军校,除了皇帝的身份,他还多了一个“毕业生家长”,因此被校长拉着拽着唠叨他那缺席毕业礼的弟弟,听得直打瞌睡,但不能对老校长不敬。
陆棋发誓回家好好教育弟弟,君无戏言,一言九鼎。
一转脸,他的脸色比老校长还要愁苦——他的好弟弟陆枚,岂止是缺席毕业礼,他连陆家家宴都不露脸,除却封王当日对他说了一句,此后就失去了联系。
那一句还是,“封地能要林逾家吗?”
陆棋:“你知道他家在首都星吗?”
“首都星我就要不起吗?”
“……好,哥迁都。”
倒也没至于迁都,只是封地的事就此搁置,陆枚也拒绝了任何军区的招募,从此只做一个闲散亲王。
他还要了亚米德森福利院的那块地。
三年来,重建工程昼夜不休,万丈高楼又是平地拔起。
福利院照旧收容着北部星域的孤儿们,但一切压抑的、阴郁的氛围一扫而空。
陆枚担任了福利院的名誉院长,虽然不干正事,但偶尔也会过去看看。
这些孩子的世界将会充斥着温馨和爱意,抛开所有繁琐的规则,只专心享受作为孩童应有的童年。
万象伊始总是生机勃勃的,这是世界发展的规律。
林逾用自己结束了那个衰败腐烂的时代,这正是他口中的“revolution”。
借着述职会议,艾利亚斯把陆枚的毕业证转交给陆棋。
“艾利亚,你说弟弟不想上班该怎么办。”
艾利亚斯道:“养他。”
陆棋:“……”
陆棋:“我就多余问你。”
弟弟不想上班该怎么办?
艾利亚斯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偶尔会羡慕克洛维斯还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发疯。
走回家时,机械仆从刚刚替他们的二公子拿了外卖,艾利亚斯接过外卖,脱下外衣亲自给克洛维斯送去。
克洛维斯的房间不是谁都能随意涉足的,除了他,基本没有第二个活人会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全息投影的游戏屏幕释出幽幽的光芒。
制冷器的温度调得很低,冷得像是一口冰棺,站在门口便觉得刺骨。
艾利亚斯走进去,踩到了克洛维斯乱丢的拖鞋。
“克洛维……”艾利亚斯无奈地打开灯,果然看到内里一片狼藉。
他的好弟弟正醉生梦死地打着游戏,设备被他按得噼里啪啦,脸色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艾利亚斯皱皱眉,走近过去掀开他的头盔,试了试克洛维斯额头的温度:“克洛维,你发烧了。”
“唔?”克洛维斯懵懵然抬起头,“我在追林逾的排名呢,哥你有什么等会儿再说吧。”
艾利亚斯的眼中不自觉露出些许哀恸。
他信手放下头盔,把外卖递了过来:“先吃饭吧。明明有人做饭,你为什么非吃这家外卖不可?”
拨了拨那层简易的包装袋,艾利亚斯皱眉:“还点两份,你吃得完吗?”
“林逾也要吃的。”
“……他今天没来家里做客不是吗?”
“什么话,外卖就是他点的,你看。”
克洛维斯指了指外卖单上的备注,订餐人的确是“草莓软糖”。
这不奇怪。
就像林逾有克洛维斯所有账号的密码一样,在克洛维斯这里,林逾也没有设防。
这是他们中学时代最爱点的外卖,在学校里不爱吃食堂,也不爱注射营养剂时,两人就会偷摸着吃这些不健康的东西。
克洛维斯是不擅长管钱的,所以每到月初,都会把艾利亚斯给他的生活费全额转给林逾,接下来的一个月就由林逾操持一切饮食通行。
艾利亚斯说不出话了。
他知道,在外卖这件事上他是说不过克洛维斯的,于是艾利亚斯换了一个话题。
“昨天我收到罚单提示了,你又去了哪里飙车?”
“我大半夜出去的,没伤到人。”
“所以是去哪了?”
“唔。”
艾利亚斯难得严肃:“克洛维,事关人身安全,你不该对我隐瞒。”
克洛维斯拆着外卖袋,取出两盒饭来。
他假装听不到艾利亚斯的训话,自顾自拿起筷子吃饭。
艾利亚斯忍无可忍,只能伸手把他的筷子夺走:“克洛维!”
“……去学校了。”
“哪个学校?去做什么了?”
“就是……中学。没做什么,上楼顶天台躺了一会儿,看看星星。”
“怎么突然想去天台?”
“天台以前不上锁的。我翘课时就去那儿躺着,林逾上了课来叫我,我们就一起回家。但昨天它上锁了,我只好从墙那边翻过去,刚到不久就下雨了,我费这么大力气才到那儿,不舍得走,所以淋了一阵雨。”
他知道林逾不在了。
克洛维斯比谁都知道。
正是因为他知道,他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艾利亚斯把毕业证书递了过去。
克洛维斯问:“林逾的呢?”
“郁郁带走了。”
“郁郁今后什么打算?”
“她接受了第二军区的招募,或许会成为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