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限世界修机械美人
可尽管如此, 尽管知道那一切不过是游戏故意制造出来的,但纪铎仍旧无法抹去, 那种亲眼看着银珀破碎的恐惧。
他完全不顾身在何处, 低头亲吻着怀里的银珀, 急切地索取着,用他灼烫的气息去温暖那没有温度的瓷质肌肤,去证实人偶的完整存在。
银珀一如既往地, 乖顺地趴在纪铎的怀中, 他其实并不知道纪铎刚刚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紧密贴合的身体, 却能让他精确地触摸到哥哥每一次心跳。
那样的有力、焦急、恐惧。
不过没关系, 银珀知道该如何抚平这一切,他主动仰起了头, 无比包容地接纳了纪铎的亲吻,用自己瓷白的双手, 攀附住哥哥肌肉绷起了肩背,让自己离那惶恐不安的心跳,近一些, 再近一些。
许久之后, 纪铎的气息才渐渐放缓跟,但他依旧将银珀的身体整个搂抱在身前, 隔着已经有些凌乱的衣服,一下一下抚摸着那光滑的瓷背。
“怎么想到来找我的?”他轻轻侧头,鼻尖就被银珀的发丝埋没,蹭着银珀的耳边低声问道。
“因为那些东西,骗不了我呀。”银珀像猫儿般蹭在纪铎的怀里,拉着纪铎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这里是不一样的,所以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所以我就出来找哥哥了。”
“宝贝真厉害。”纪铎轻声夸着他,又抱着银珀在棺材中厮磨了好一会,将所有的恐惧都压回到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才撑着已经腐朽进泥土的底部,从里面坐起身来。
“舍得出来了?”谷铭的声音随即从后方传来,纪铎环着银珀的身体,转头一看,就见着谷铭正拿着把铲子,弯腰用力刨着旁边的坟墓。
纪铎这时候才又精力,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情况,他们竟然已经回到了最初地面上的坟场里,周围都是一座座歪斜破损的小墓碑,而他自己正抱着银珀坐在个被打开的棺材里。
“你倒是出来得快。”纪铎看着谷铭潇洒挖土的身影,倒是很快想明白了,他手上有免疫恐惧的骑士棋,所以恐怕这次从幻境里出来的,比银珀都快。
谷铭没有说什么,而是又从自己的面板里取出了把铲子,扔到他们的面前:“出来了就过来帮忙吧,至少先把他们从土里挖出来。”
纪铎挑了挑眉,抱着银珀单手撑着坟堆旁的土,从棺材里翻了出来,打量起周边的小墓碑。
就见着那些墓碑虽然又多又破,但好在埋了玩家的墓碑上,都刻着他们的名字。
所以很快,他们就和谷铭一起,把其余七个玩家的坟堆给刨出来,棺材也打开了。
之前就已经直面过自己内心恐惧的宋承业、年薇和路麟,这次倒是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然后是龙刚,颜清,就连一直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许振,最后也艰难地清醒了过来。
只有方阳,还躺在自己的坟墓里,平时还算活泼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就像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怎么办?这小子不会真醒不过来了吧?”宋承业有些着急地,围着最后的坟墓打转,而纪铎却眯起眼睛看向东方。
他们已经回到了地面上,而漆黑的天幕也有了转亮的迹象。
不用怀疑什么,等到真正天亮的时候,如果方阳还是无法醒来,他就只能被永远留在恐惧中了。
“他到底害怕什么啊?”宋承业还是在一边嘟囔着,谷铭也走到纪铎的身边,看向他怀里的银珀,试探着低声问道:“能不能让他去?”
可这一次,银珀却先摇了摇头:“他不是哥哥。”
“不行的。”
他能够进入纪铎的幻境中,是因为纪铎对他的百分百信任,彻底不设任何防备,这换作其他的人,哪怕是一直在游戏中依赖他们的方阳,都是做不到的。
“那怎么办?看着他等死?”同为“拖油瓶”组合中的一员,宋承业这会比其他人更着急些,像是真的怕方阳就这么没了。
这时东方的天空,也确实开始泛起光亮,显然日出已经即将到来。
纪铎看着躺在棺材中的方阳,机械手中把弄着那枚白色的国王棋子,显然除了他与银珀的特殊情况外,这一局玩家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逃脱。
他们无法知晓方阳的恐惧,也无法介入到方阳的幻境。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给予他一枚西洋棋——但这并不保险。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这枚西洋棋会加强方阳哪方面的能力,毕竟方阳的专属道具仅仅是“小狗寻物”,这样的能力既无攻击性也没法自保。
如果方阳得到了西洋棋后,还是无法逃脱幻境的话,那无异于浪费了这一枚棋子……
银珀趴在纪铎的怀里,看着纪铎思索的神色,没有出声打扰,他们的耳畔只剩下宋承业嘟嘟囔囔的祈祷声。
这时,红色的朝霞已经先于旭日,出现在了东方的天际,方阳的身体却开始变得有些透明。
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犹豫了,纪铎打开了自己的个人面板,最终斟酌了一下后,试探性的将一枚“士兵”,放到了代表方阳的图像上。
顿时,在昏迷中的方阳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虽然双眼依旧是紧闭,但眼皮之下的眼珠却明显地转动几下,像是想要挣扎着睁开。
而在纪铎的面板上,也终于现实出了方阳的能力。
“小狗寻物”像是慢悠悠地,向前迈出了一小步,变成了“小狗寻路”。
但也就是这一小步,却注定打破方阳的困局——
【小狗寻路】
无论多么危险,可爱的小狗将带领自己与同伴,找到回家的路。
显然这个“回家的路”并不单纯是指实际的道路,而是所有能够走出困局的“路”,纪铎眉毛一抬,这一次他算是赌对了,方阳的能力确实非常有用。
那么接下来,就只能看他自己了。
而正处在幻境中的方阳,整个人蜷缩在角落中,面前是一条条医院用的白色床单,每一条白色床单都好似有生命般,在起伏跳跃着,每一次扬起都会露出后面,一只染血的书包和一张苍白的脸。
方阳每一次鼓起勇气抬头,都会看到那张苍白的脸,由丰润到枯瘦,由枯瘦再到腐烂,最后只剩下白骨,嘴巴还不断开合着,像是在无声地质问着他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可我已经尽力了……”
方阳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只能呜咽着发出声音,他也曾尝试着去奔跑,去逃离这一切,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这片白色的噩梦。
就当他绝望地想要就此放弃,闭着被眼泪糊满的眼睛,自暴自弃地准备随意爬向其中的一条白色床单时,却忽然感觉到,有什么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那种感觉方阳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像是身体中忽然多了一股力量,可又丝毫不会排斥,甚至觉得那种力量好似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紧接着,冥冥之中他听到了一种召唤,令他不由得想要臣服,无声地在命令他“出来”。
出去?去哪里?又该怎样去?
他脑子里浑浑噩噩地这样想着,可身体中的那股力量,却在翻涌着好似要寻一个突破口。方阳早已无力去掌控什么,他只能任由那股力量冲击着自己,直至到某个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那一条条环绕在方阳身边的医院床单,像是被一阵风吹起,纷纷扬扬间虽然混乱,但竟然让出了一条道路。
方阳撑着地面爬起来,泪眼模糊地望着那条路,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令他迷茫,他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哪里,只能看到遥远的前方似乎有微弱的光亮。
可无论去哪里,对于被恐惧困住太久的他而言,都可以算得上是解脱。
他的腿脚已经软得站不起来了,但还是手脚并用地,尽自己最大了努力向着那条路爬去。
方阳一边哭一边爬,眼泪一次次模糊他的视线,滴落到下方的路上,手脚也已经痛得快要失去知觉,他却始终没有放弃,向着前方继续爬着。
而前方那微弱的光,也越来越明亮,这给了他莫大的鼓励,拼尽最后的力气去追逐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