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看见了我的尾巴
江卿濡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拂过身侧石墙,墙面上方的壁灯闪烁一下,接连暗下,一盏一盏如同坠落的明星,自所有的壁灯熄灭后,洞内陷入一片安静的漆黑之中。
在这黑漆漆的洞穴里,池焕苏的尾巴从他的手心里挣脱出来,伸长了攀上石墙,似乎是对上方的壁灯感兴趣,想要勾下来一盏。
池焕苏自然不能让他的狼尾这么做,伸手和狼尾拉扯了几回。可明明都拉痛了,狼尾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地坚持不懈往石墙上撞。
这边动静不小,偏偏修真者的五感灵敏,池焕苏一边额头冒汗,一边开口说话转移师兄的注意力:“师兄说的是,这实为一个好地方。平日里少有人来,风景也极好,同流水相伴,夜间想必能有个好眠。”
手上用力把几乎黏在石墙上的狼尾扒下来,池焕苏小心翼翼地偷看大师兄。
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池焕苏也仍然能够望见大师兄在何处,只是脸上的表情看不太分明。
窸窣的声响接连不断,池焕苏也跟着出声掩饰:“不过师兄胸襟开阔,本就好眠……”
脑中一片混乱,嘴上的内容已经完全跟不上脑子了,池焕苏咬牙,放弃思索,任由自己的嘴自由发挥。
“师弟。”洞内江卿濡突然的一声止住池焕苏还未脱口的话。
“什么?”
“你有没有听见洞中传来的细微声响?”
身体猛地僵住,池焕苏一动也不敢动了。
第25章 师兄的话术
“师兄在说什么?我只听见了风吹拂衣袖的声响。”池焕苏平静地说,心脏却“砰砰”直跳。
幸好师兄现在离他不算太近,不然他只怕泄露自己不稳定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心理作祟,池焕苏总感觉最近和师兄相处时,师兄比之前还要敏锐。
“是吗?”听起来好似只是随意一问,听在池焕苏耳朵里又像是置疑。
这轻飘飘的声音让池焕苏的心跟着悬了起来。他祈祷着师兄能快些揭过这个话题,不要在这里较真。
“也许是吧。”江师兄语气轻快,真的没有再追究下去。
池焕苏心中感激着。
衣袖在风中震荡的声音响起时,洞内又回复了光亮。
从锦囊法器里拿出桌椅摆在洞口里,江卿濡招呼着池焕苏坐下。
“师弟快来,师兄都忘了问了,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端起水壶为池焕苏的茶杯中添水,池焕苏忙端起茶杯接下。
“确有一事,师兄可曾在打坐的时候见到一只狼?”
“狼?”江卿濡语气惊讶,“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只是听闻近来无尽峰里有狼妖的气息,并非是指秦师弟身上的,而是其他妖气,我想要调查一下,若是流言便罢了,若不是也好尽早处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池焕苏还有些心虚。
无尽峰中确实有一只不记录在册的“狼妖”,可这“狼妖”就是他啊。
当然,池焕苏不可能说出口,只能想方设法地试探大师兄是否真的发现了。
“不曾见到。”
江卿濡的话让池焕苏的心落了地。
“师弟近来总是忧心忡忡,是因为这件事情吗?”江卿濡接着问。从池焕苏的角度看去,江卿濡细眉微蹙,一双载着秋水的翦瞳脉脉含愁。若是一般人,见到这景象只怕忍不住心生愧疚,什么都交待出来了。
好在池焕苏同大师兄待得久了,此刻尽管恍惚了一瞬,很快也清醒了。
“正是此事。正逢新旧掌门交接之际,今年是我们受到妖兽攻击最猛烈的一年了。”池焕苏压着心里的愧疚找借口,虽然这些事情也确实是事实。
“不仅如此呢。”江卿濡微微叹了口气,“无尽峰收了位狼妖做弟子,宗门之外免不了传言,外界流言总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千重门的弟子们听得多了,宗门内部难免也有这般声音。我只怕长此以往,生出祸端来。”
池焕苏一个激灵,从内疚中清醒过来,带着怒气说:“竟有此事?我会多加注意的。”
转念一想,池焕苏又问“师兄从扶星阁回来便不再考虑闭关的事情,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自然不是。”江卿濡哭笑不得,“师弟你也太过忧心了,只是阁主言明我飞升的时候未到,我即便现在闭关也收效不大罢了,还不如在宗门内歇歇,等待时机到来。”
没想到竟是这般原因。
“师兄这般天赋,必然能成功飞升的。”池焕苏宽慰说。他对于师兄很是信任,在他眼中,若是师兄都无法飞升,那只怕世间再没有其他人有资格飞升了。
“师弟放心,对于此事,我倒是没有太大的忧虑。我只忧心若是我不在,师弟你若是受了委屈,可就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说着,江卿濡叹了口气,抬手往池焕苏杯子里再添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惹得狼尾也好奇地从池焕苏的衣服里面悄悄钻出来,探出去想要触碰茶杯。
池焕苏瞥见狼尾的小动作,摆正身体,借机把狼尾又挡了回去。
等见到狼尾失败后蔫儿蔫儿地待在衣服里面,池焕苏才回答:“师兄说笑了,无论如此,我也是代掌门,能受什么委屈呢?”
“若是没有委屈,为何在思过崖抄写《八十八佛大忏悔文》呢?”
“师兄?”池焕苏不曾想到自己在思过崖抄写的经文竟被师兄看见了。此时他面上发热,不敢直视江卿濡的眼睛。
师兄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若是知道了,必定会觉得我合该抄写这经文的。
然而此刻,坐在池焕苏对面的大师兄江卿濡说:“虽然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师弟。师弟做什么都是再三思虑才肯下决定的,故而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相信师弟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的最好的了。”
江卿濡的双眸中满是信任,一瞬间让池焕苏无处遁形。
他张开口,想要坦白自己身上狼尾的事情,但狼尾扫过他的手背,他又一瞬间清醒了。
不能将师兄扯进此事,若是将来他有个好歹,师兄必须清清白白地站在掌门的位置管理整个宗门。
“我只是担心我走错了。”池焕苏垂眸望向桌面,“师兄你知道的,我现在管理整个宗门,师尊已经不在宗门内了,没有人再能为我的失误补救,有了后顾之忧便需要时时反省自己,只有这样,我才能避免总是走错路。”
“可师兄不就是师弟的后盾吗?”江卿濡微笑地看过去,他抬手附上池焕苏的手背,指尖触及狼尾,吓了池焕苏一跳。
此时狼尾似乎也被吓了一跳,靠在池焕苏的手背上也没有动弹。
“有没有人告诉过师弟,师弟你真的不会说谎。”
池焕苏倏地抬头,望见江卿濡的双眸,那双眸依旧干净温柔,却通透得仿佛将一切看在了眼里,让任何人都无处遁形。
“师弟若是什么也不肯说的话,我会觉得我这个师兄做得实在太失败了。”
“不是这样,师兄。”池焕苏心脏剧烈跳动着,他听着自己抑制不住的心跳声,快速摇头,狼尾也随着他的心情躁动起来,好在他及时将手撤回来,顺便也将狼尾拉了回去。
师兄一定猜到了,猜到了他隐瞒了什么,但似乎并没有猜到究竟是什么事情。
池焕苏又是焦虑又是熨帖。
他小心打量着对面大师兄的神色,见到江卿濡的脸上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
“我还没准备好,师兄。”池焕苏斟酌着,这么说道,他暂时妥协,只准备先拖着师兄,“待我过段时间,组织好语言,彼时我遇见的事情也并未解决,师弟定然和师兄坦白。”
池焕苏想到很清楚,以他的能力实实在在是瞒不过他那敏锐的师兄的,倒不如现在先妥协,至于具体坦白的日期,就那样拖着吧。拖到了他繁忙的时候借口事务繁多再拖一段时间,亦或者到了师兄彻底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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