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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撞见非人类

作者:人类文明轰炸机 时间:2024-06-19 04:03:38 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齐珍云得了他的准信眉开眼笑,又殷勤地去给他擦脚:“这样才对。”
  门响了。
  “你好,有人在吗?”
  周富光和齐珍云对视一眼,后者下床穿了鞋去开门:“这么晚了弄啥子——”
  “倒卖文物,请二位跟我们去警局一趟。”
  齐珍云死死按着门,脸色煞白:“你们……你们搞错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文物。”
  一面铜镜中倒映出她尖削下巴。
  谈书銮碾灭烟,将铜镜背面铭文对着她:“楼梯上踢了一脚,顺手带上来了,解释解释?”
  “请警察进来吧。”
  周富光摸索着将老花镜戴上,呼出一口浊气:“我们都认。”
  -
  刘全家的后院堆满杂物,清出来时已是黎明。天将亮未亮,人身上都是潮气。
  谈善坐在距离那口枯井十米远的地方,真清出来了却不敢看。
  周边种了一棵橘子树,早枯死不知道多少年,不会开花也不会再结果。刘全把它砍下来,树墩塞进了井里,移出来费了点功夫。
  周富光戴着手铐指认现场:“两年前吧,当时村民告诉我这里挖出了古钱,我来一看确实是,就把里面挖通了,偷出去不少东西。”
  “你不知道这是违法犯罪?”
  周富光淡淡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一直在看站在井边迟迟没有往下看的年轻人,后者低着头,冲锋衣拉链立起来,遮住了下巴。
  晨雾深重地压在他背脊上,他和这里所有为找到墓室而高兴的人都不一样,他沉默着,盯着那个黑黑的,深不见底的洞,放在口袋里的手在颤抖。
  警察压着周富光往车上走,他路过了,忽然说:“别下去看了,骨头上我们钉了铜钉,三十二颗,七根铁索,我都记着。”
  谈善手掐进掌心,简直没能感受到疼。
  周富光说:“我们怕他出来,他还是出来了。”
  年轻人没说话,周富光上了警车,想起两年前的深夜,七个毛头小子冲进他卧室,兴奋地说自己挖到宝贝了。
  他披着衣服打着手电爬梯子下井口,水没涌出来,倒是见着一个青色长裾的年轻男子,华服乌发。土腥味那么重,他害怕得直抖,站也站不起来,手电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响。年轻男子坐在自己的棺椁上,听见动静转过来看他。
  遍地都是金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巨大宝藏堆满耳房墓室。
  “你要什么?”
  对方笑了一笑,暗沉地宫亮得如同白昼:“我想请你找一个人,大概……”
  他想了想,回忆道:“十七八岁,是一个……”
  “很……”他又笑了,说,“我不记得了。”
  “他会来找我的,你当作没见过我好了。你想要什么,我赠给你。”
  周富光闭了闭眼,上车前停下脚步,“咚”一头撞在警车上。
  他额头上的血顺着眉毛流进眼睛,身体软绵绵地倒下去,半仰着头,最后一眼看见了那只鬼,鬼身上没有锁链,说自己许多年没有跟人说过话,问他有没有娶妻。
  -
  井没办法下,谈善脚生根地扎在边上,呼吸跟吞了一千根针似地痛。
  他熬了一整夜,眼睛里面都是血丝,眼压高得厉害,心脏跳得也快。谈书銮喊了他好几声,他突然回过神,沙哑地回:“怎么了?”
  谈书銮戴上手套:“底下炸成那个样,没办法进。没你的事了,你回家,今天十五,记得跟爸妈打个电话。”
  十五.
  谈善猛然被戳了一下,拔脚就走。
  他走完才发现两腿站麻了,差点往底下跪,被谈书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谈书銮抓住他胳膊才发现他抖得不成样子,拧起眉:“谈善?”
  谈善抹了把眼睛,很快冷静下来:“我先回去。”
  刘家后院连着祖祠,两年没打理荒得厉害。院子里除了那株并不高大又枯死的橘子树外倒是活了两棵槐树,两棵栽得密,地上树干分开,地下的根茎早纠缠在一起。
  其中一棵顶上站着乌鸦,绿豆大小的眼睛注视着打破村子宁静的陌生人。良久,它拍了拍拍翅膀,从树上飞走了。
  -
  一路上谈善根本没办法睡觉。
  他也不知道鬼会不会跟过来,大概是没有,不然他应该会出现。
  高速路口封闭了一阵,久雨乍晴起大雾,到中午才能走。车流全部往乡道上驱散,路边上有人卖梨子和冬枣,黄的梨,褐红的枣,拖车拉了一筐又一筐。
  鬼应该也没吃过这些后来才出现的东西,谈善下车要买,称重完扫码的手僵在半空。卖枣儿的大叔以为他不想要:“怎么了,这枣儿和梨都甜得很,自家种的,没有打农药。”
  谈善接过塑料袋,一声不吭付了钱。
  他坐上车,车流缓慢地超前移动。一辆辆私家车摆满高速公路,龟爬一样前行。
  远处山路崎岖,金光穿透云层。
  谈善望着手里的枣儿,后知后觉地想——哦,鬼变成了鬼,所以没办法吃下任何东西。
  以后不管他看见吃的喝的玩的想和唯一想要分享的那个人分享,他都会经历相同的清晨。
  谈善捏紧了塑料袋,手上勒出一道红痕。
  ——他心里突然有极其疯狂的念头,那念头在心里撒豆成兵,犹如燃烧野火,越烧越旺盛。
  -
  下午快两点,室温最高的时候,谈善推开家门。
  他两手空空,撑着鞋柜换鞋,抬头时眩晕了一瞬间。很快,更大的恐惧攫取了他。
  走前他没关暖气,确保室温升到鬼能够自由活动觉得舒适的程度。虽然可能并没有用,但他依然做了。
  暖气关了。
  寒冷如影随形。
  谈善惊出一身冷汗,梭然抬头。
  “徐流深!”
  每一间房间空荡荡,没有人回应他。
  谈善又喊了三四遍,他简直遏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徐……”
  侧面穿衣镜浮起淡影。
  “谁惹你不高兴了。”
  鬼离他很近,捏住他下巴端详他,眼睛轻微地眯了眯。
  “没有。”
  谈善提起的心重重放下去,他咳嗽了一声,竭力放轻声音,细听嗓子眼在抖:“暖气为什么会关。”
  鬼费了点功夫理解,也皱起眉:“不知道。”
  他大部分时候碰不到任何除了谈善之外的东西,顶多刮刮风,但众所周知,刮风是不可能导致暖气断供的,至少他刮的风不能。
  谈善点开手机,发现欠费通知。他浑身还在不停往外冒冷汗,后背湿透了,黏在背上。他脱下一夜未换洗的外套,揉了揉脸:“为什么不出来。”
  眼睛太红了。
  鬼一顿,骤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天气不开暖气即使是正中午还是微微发冷,谈善却根本不在意,光脚往吧台方向走。他穿透鬼往前走,声音哑得像在烟囱里熏过:“徐流深,其实我也害怕。”
  “你是真的吗?我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青蛙还放在昨天的位置,谈善甩掉拖鞋,脚跟往石台侧面轻轻一靠。他脚趾在上面踩了一下,冰得一哆嗦。但他又不愿意双脚悬空,那让他没什么安全感,于是他将整个双脚提起来放上台面。酒柜上位置有限,他不得不弯着背,拱起足弓,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小小一团蜷缩进夹角阴影里。
  “你说走就走,万一真的消失了怎么办,你把我一个人扔下。”谈善自顾自说,“……没有跟我说去哪儿,我不知道去哪儿找你。”
  “你有自己的事要做,什么也不告诉我。”
  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没有抱怨,只是陈述:“你没有回来的话,要我怎么办啊。”
  头顶六面形灯饰折射出明亮的光,落在他眼睛里,碎成无数颗晶莹的小钻。
  鬼五脏六腑挤做一团,在嗓子眼横冲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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