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之中
“这么看,张叏似乎是个内向自卑,甚至有点懦弱的人。他的攻击行为主要指向自身,也就是自毁倾向。”
白典边梳理边寻思,并且继续翻动手机里的相册。下一张照片拍的是废纸篓,里面堆着几十张被剪下来的娃脸,还有几个解了体的娃娃,有的脖子被割了一刀,有的直接切成了碎块。
“这是犯罪预演。”
白典眉心紧蹙:“普通人发泄到这一步就应该停手了。一个逆来顺受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有了残害别人的勇气和能力?”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答案了呢。”
卫长庚缓缓减速,驶下高架。
“不过没事,我这儿还有一条特别线索。如果你早弄明白就没意思了。”
在他的提示下,白典继续滑动相册,目光定格在最后的照片上。
还是张叏的卧室,照明已经全部开启,展示出室内的大全景。
那些大大小小的玩具并不是随机排列,它们三五成群,颜色、大小、外形遥相呼应,组成了一种奇怪又复杂的扇形图案。
白典眼皮突跳,内心却拨云见日般地明朗起来。
“是万花筒……”
第004章 万花筒
假如爱情始于邂逅,那么人活一世,邂逅真爱的概率有多大?
某些并不靠谱的心灵鸡汤认为是千万分之五——相当于在550块方糖中寻找一粒单晶,2000颗草莓表面寻找一粒种子。
在现实的情感交往中,能够做到“阅人无数”的掠食者寥寥无几。也正因此,当草食情侣们争吵冷战甚至分手时,很少会自我检讨,反而更习惯于归咎“没找到对的人”。
在滚滚红尘中找到最钟意的那个人,缘分万花筒app应运而生。
“这个app的slogan是‘不真实,无真爱’,并以此鼓励用户使用真实数据以获得最精确的匹配结果。”
卫长庚轻轻叩击着方向盘,与转向灯跳动的节奏遥遥呼应。
“当然,这些真实数据最大的用处是营销,越配合的用户越好操纵。”
“对于脸盲症患者而言,不需要辨识面孔就能够进行交流的网络软件显然是社交的好工具。”
副驾驶白典是个很不错的陪聊:“所以你们找到了张叏的万花筒账号?”
“何止。我们在你和张叏缠斗过的楼顶水箱里找到了他的衣物、手机和自拍杆。通过系统恢复,打开了他在手机上登录过的社交网络账号。”
卫长庚让白典从置物箱里取出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里面装着一沓张叏与家人的照片,还有一份彩打档案,前几页就是万花筒图案。
这些图案大多颜色黯淡,像是洇湿的墨点或者灰尘土块。它们看似杂乱无序地散落着,却又在轴对称的组合之下拼凑出了眼斑、蛇头、恶魔等等令人不快的形状。
从档案来看,张叏的万花筒账户没有好友,访客留言也只有寥寥十几条。而那些路过的网友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窥见了一个连环杀手的阴暗内心。他们有的调侃、有的质疑、也有个别发出中二满满的赞美。
对此张叏一概没有理会,就好像他不去理会那些爱占小便宜的邻居们。
“不以他人的好恶改变自己,偏执、我行我素……或者说意志坚定。”
白典继续完善他对张叏的画像:“如果他的大脑没出问题、人格没有扭曲,或许能够有所作为。”
“你小心点。”
卫长庚做了个封喉的动作:“这种话要是放到网上去,拍过来的板砖足够你新砌一座长城。”
“被骂我也不改。”
白典耿直又真诚:“我认为凡是犯罪必有诱因。这不是在为罪犯开脱,而是总结经验避免产生更多的恶魔。那些认为犯罪者天生基因劣等的人才有问题。”
卫长庚扭头看了白典一眼。目光深深,含义不明。
白典悚然一惊:“队长……你该不会支持天生犯罪人理论吧?”
“你想多了。”
卫长庚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决定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知道受害者是怎么跟张叏认识的吗?他们都在佳城社区的青年交友群里,查询聊天记录后发现,她们都曾经和张叏交流过,善意友好的,甚至还有人给他发过红包。”
“受害者没有伤害过张叏,反而对他抱有善意……张叏恩又为什么恩将仇报?”
白典陷入了困惑。
卫长庚提醒他:“接着看资料。”
万花筒图案就像一份另类的罗夏墨迹报告——总体而言,张叏的万花筒是黯淡丑陋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出现了明显的周期变化。
“第一位受害者死亡前后,万花筒出现了饱和度极高的色块。”
得到卫长庚的许可,白典在档案上圈出重点。
“杀人的第二天,万花筒变得色彩丰富,说明凶手情绪亢奋愉悦。但是这种情绪会在接下来的一周内迅速回落,而这也是张叏杀人的大致周期。”
说着他抬头去看卫长庚。
“队长,我之前认为万花筒图案和凶杀案有关联,是因为我发现三位受害者的图案都曾经黯淡丑陋,但在遇害前几天,又突然明亮起来——是不是她们发生过什么事?”
“她们的生活都曾经出过问题。”
卫长庚说出这两天的调查结果。
“第一位长期从事低薪酬高强度的工作,遇害前几天刚递交了辞呈。
“第二位决定和家人脱离关系,不再无休止地供养兄弟。
“第三位是个大三学生,刚向父母表达了想要复读,重新高考的意愿。”
“脱离困境走进希望。难怪万花筒图案会发生变化。”
白典沿着线索抽丝剥茧:“张叏自卑懦弱的性格以及脸盲症状都决定了他无法与异性正常交往。但是他通过网络关注到了小区里的这些女性。她们不顺利的人生让张叏产生了单方面的认同感,而她们的改变唤起了张叏被双亲抛弃的创伤体验——换句话说,她们的奋进和快乐,让他觉得孤独和愤怒。”
车辆终于驶入了玉郁佳城的南门,第四桩凶案过后,这里也掀起了一波“逃难潮”。如今半数以上的房屋已经空置,抬头监控林立,低头垃圾遍地。
白典被卫长庚带到了21栋5单元103室的花园——这里正是他被张叏从天台推下时的理论落地点。
“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你的衣物。”
卫长庚指了指地上的砖块:“接下来该聊聊这件事了。”
白典一反常态地消极起来:“可我什么都不记得。”
“没让你回忆,是让你分析。还记得我提起过在楼顶水箱里发现了张叏的衣物吗?你觉得那说明了什么?”
“说明张叏换了衣服。”
“他换衣服做什么?”
“为了逃跑而伪装。”
“他连内裤都脱了,伪装有这必要?”
“也许他有洁癖。”
“白典!”
卫长庚严肃起来:“我现在要的是分析,不是信口开河!”
白典打了个哆嗦,仿佛这才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是自己的上级。
“我觉得你不会满意我的分析。”
他小声喃喃:“因为那不科学。”
“什么是科学?”
卫长庚反问:“是推演规律的模型,还是禁锢思想的模具?”
白典皱着眉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几秒钟后小声叹了口气。
“那我就说了,你可别骂我有病。”
“try me。”
卫长庚拍了拍花园长凳,示意白典一起坐下。
白典直截了当切入主题:“我觉得张叏有超能力,可以利用某些物质完成远距离传送。但是衣服传不过去,所以当他出入作案现场时,都是赤身裸体的状态。”
说完他停下来观察卫长庚的表情,像只小心翼翼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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