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都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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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坟这种事情不太好请假,请病假又得联系家长,江橘白从学校杂物间翻出大扫除会用到的铁锨,在熄灯查寝之后,从宿舍后面翻墙出了学校。
路上刮着风,四周黑漆漆的,鲜见灯光。
江橘白穿了两件羽绒服,里面一件薄的外面一件厚的,他裹得异常严实,人看着都不单薄了。
徐栾家的人已经休息了,屋里和院子里都没有灯。
江橘白沿着围墙旁边的小路,枯草一层一层地铺在脚下,发出一阵接着一阵草根断裂的窸窣声。
旁边沿着墙根,被徐家种了一整条的绿植,徐家讲究,就连屋子外面都精心打理布置。
少年拎着铁锨,站到了徐栾的坟上。
徐栾的坟墓没有砌得很壮阔,只是在外面糊了一层水泥后贴上白瓷砖,上边没做其他的,仅仅只是盖着土。
他死的时候太年轻,其他去世的人都是长辈,他一个晚辈的规格自然不能越过长辈。对他不好,对长辈也不好,对还活着的人就更不好。
江橘白没怎么做过农活,他一铲子下去,铲得太深,撬不动土,拔出来一截后才得以撬动。
徐栾入土时间还不算长,半年还差几天,埋着他的土还没有变得硬如磐石,只有最上边一层的泥层有些发硬,下面的土还是松软的。
土层不是很厚,也没被冷空气冰冻住,拨开上面疯长起来的杂草,江橘白很快挖了一个大土坑出来。
他扯开围巾丢到一边,抹掉脸上的汗水,心里逐渐产生了奇怪的疑惑感。
徐家镇江家村都讲究土葬,徐栾是死在家里,不是死在市里。
只有死在外地的人才不能将尸体直接带回,而是在当地殡仪馆烧掉,端一只盒子回来入棺下葬。
江橘白体力不支,撑着铁锨稍作休息,他抬了下头,目光凝住。
少年咽下一口唾沫,又低下头。
他试着用铁锨戳了戳脚底下。
挖到底了。
他现在站在自己挖出来的大坑里。站在徐栾的坟墓里。
可棺材呢?
江橘白冷汗和累出来的热汗同时滚了下来,他打起精神,一鼓作气继续挖了几铲子,是空的,前后也是空的,没有棺材,没有盒子,也没有尸体,只是个土堆而已。
江橘白终于意识到。
这是一座空坟。
他扬手将铁锨丢了出去,手脚并用从坑内爬了出来,他蹲在坑的边沿,低头看着自己手动挖出来的这个土坑,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风声,他耳道里尽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逐渐蔓延开的诡谲感使他后颈发凉。
他朝不远处的徐家洋楼看过去,它立在朦胧月光下,只见主体轮廓,看起来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让人感受到自己完完全全处于它的禁锢之中。
江橘白想不通这一系列的奇怪之处。
他用手背抹了下脸。
陈白水和徐栾的异常真的都是来自徐游?
若是徐游,那其中的矛盾点就无法解释。
徐栾的尸体又去哪儿了?如果是被盗尸,那为什么连棺材也没有。
原因只会有两个,那就是徐美书和江泓丽要么是把徐栾埋在了别的地方,要么是根本没有将徐栾下葬。
可是前者还能理解,后者的话,为什么?
江橘白一点思绪都没有。
他蹲到腿麻,撑着铁锨艰难地起身,跳到地面。
徐栾背对他而站,江橘白在旁边抓起一把树叶搓掉手上多数的土,看了看徐栾,发现对方看着的是徐家院子的方向。
江橘白这才想起来,徐栾似乎从未谈及自己对父母施加在他身上的行为的看法,就算脑子被不断拆除然后拼凑、记忆混乱,最起码的感受应该不会缺失。
但自江橘白从遇见对方开始,徐栾就只会卖弄自己的变态。
“是座空坟,你的尸体在哪儿?”江橘白走过去,问道。
徐栾收回目光,“不知道。”
江橘白尽量朝不可思议的方向去想,因为在这种情形里,最不可能的猜测恰恰有可能是事情的真相。
“会不会是你父母一时间接受不了你离开,舍不得将你下葬,所以把你藏在家里了?”
“或者,他们把你放进高压锅,压熟了吃了?”
“现在江泓丽肚子怀上的那一个,说不定就是新的你?”
“你要消失了。”
徐栾扭过头来,看着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少年,捕捉到对方眉梢飘过去的一抹喜色,问道:“我消失了,你高兴吗?”
“当然不。”江橘白只是偶尔在产生“这日子实在是没发过了”的时候,怀抱一次美好的期望,但他心里也清楚,徐栾若是消失,江祖先要费大力气替他挡掉那些想吃掉自己的鬼祟,要是再遇见一个厉害的,以江祖先的实力,江橘白能被吃出一百零八种花样。
徐栾低眸,他眸子漆黑,比起眼睛,更像两个黑幽幽的黑洞,他牵住江橘白脏兮兮的手,“我不关心我的尸体去哪儿了,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你的尸体不知所踪,在你眼里是无聊的事情”
“比起草你,它难道还不算无聊?”
“……”
徐栾牵着江橘白往坡下走,“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去吧。”
江橘白看起来是独自回了学校。
起夜的徐丹海正好从洗手间出来,便撞上正在上楼的江橘白。
徐丹海冷笑一声,“你去哪儿了?”
“不关你的事。”江橘白直接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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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徐游就找到江橘白和他谈话,问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偷跑出去了。
换成对方是陈白水,江橘白就不打算承认。
但对方是徐游,江橘白没那心思和徐游玩儿,他点了下头。
“下不为例。”徐游笑着,并没有怪他,连写检讨都没让他写。
江橘白感到了瞬间的茫然,他很容易因为一些不起眼的细节而质疑自己的想法。
说不定,他误会了徐游?
不过也就只有瞬间,瞬间过后,这个想法被他赶出了脑袋。
他走出办公室。
他知道是徐丹海跟徐游打的小报告,昨天晚上他回学校时正好撞上徐丹海。
但他没心情去找徐丹海对峙,原因有二,一是徐丹海身强体壮能吃能打,真和对方打起来,以自己现在的水平,打不过反被揍一顿是铁板钉钉的现实;二,陈白水比徐丹海重要,徐丹海在这种时候连个鸟都算不上。
江橘白走到陈白水所在的办公室,陈白水正拿着保温水杯,人靠在椅背上,脑袋也靠着,闭着眼睛,脸色跟昨天一样发青。
陈白水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他睁开眼,看见了站在自己办公桌旁边的少年。
“你扮鬼吓人啊?”
“我以为你死了。”
“……”
陈白水倒是真差点被江橘白给气死了,可看见对方露出跟平时判若两样的凝重神情,他顿时便生不起来气了。
“我就是没休息好,别瞎操心,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学习。”
“你怎么来了?”陈白水又问。
“我半夜翻墙出去了一趟。”江橘白无畏道。
陈白水:“…你说什么?!”
“我要查一些事情。”
陈白水都不用问,直觉告诉他,江橘白还没放弃调查徐游。
“我不是跟……”
“陈白水,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别跟徐游产生任何接触了。”少年表情冷着,直呼其名,把自己的想法直接一股脑倒了出来。
陈白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个兔、兔崽子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江橘白:"我们上学期快放假的时候,你是不是跟徐游和好了?我看见你们两个走在一起了。"
他没给陈白水说话的机会,继续往下说,“徐栾他爸给我看过徐栾的遗书,徐栾在遗书里写了自己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身体不适,症状和你一模一样,最后徐栾死于心搏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