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都不会放过你
哭吧,反正也就哭这一次,总比被鬼吓哭要好。
徐栾回头看了一会儿女生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茂密的柚子林里。
他回过头,昏暗如深夜浪潮的目光直接击打在了少年脸上。
“你在担心她什么?”
江橘白否定得很快,“我没有。”
"她在向你表白,她很可爱。"
“只是送一瓶汽水而已,同学之间相亲相爱,你别想太多了,”江橘白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语无伦次,“我不知道她可不可爱,我没看清。”
“她刚刚戴了鸭舌帽?”徐栾莫名说。
“是太阳帽。”江橘白蹙眉道。
徐栾立刻笑了,“没看清?”
“……”
江橘白被对方压得喘不过来气,“我跟人说话总得看着人说吧,我又不会谈恋爱,而且你放心,就算谈了我也不会影响学习。”
徐栾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
少年后悔这一通发泄了,恐惧从心底滋生,他脸色在人造的阳光下泛成惨白。
“我什么时候说过,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你可以谈恋爱了?”徐栾玩味地问道。
第39章 庙会
什么意思?
不影响学习也不能谈?
江橘白在感情这回事上面再迟钝,他也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他脑子里有这个概念,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有另一半。
江橘白想说“你也管太宽了”,但没这个胆气。
他怕徐栾掐死他。
头顶日光白亮得使人眩晕,江橘白却头一回产生了自己身处的位置暗无天日实则暗无天日的错觉。
“不谈就不谈吧,以后都不谈,我孤独终老,行了吧。”江橘白踢了一脚桌子,站起来,从科普栏离开。
生气了。
江明明正在哼哧哼哧地给两个大箩筐里丢柚子,他满头大汗伸长手臂举着剪刀在繁茂的枝叶里翻找大个柚子的样子,像是在基地工作多年的工人,挑选剪下的动作都尤为熟练。
江橘白走过去,拾起另一把剪刀,跟江明明一块儿摘起柚子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江明明语气委屈。
“没有,过去喝了水。”江橘白语气冷淡。
江明明听出来了,他把脖子探长了,“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心情不好的样子?小芳骂你偷懒了”
“没有。”
“那你怎么黑着脸?”
“没有。”
“明明就有啊。”
“没有。”
“那你……”
少年手里的剪刀忽然掉转方向,指向了江明明的脸,江橘白面无表情,“你很吵,不要再说话了。”
江明明眨眨眼睛,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直到江橘白拿着剪刀离开,走到了另一棵柚子树底下,他才放开呼吸。
差点忘了,对方以前怎么着也是个脾气很坏的坏学生,一朝学好,可底子还是在。
被剪刀指着嘴巴的那一刻,江明明真的感觉就在下一秒,江橘白就要用剪刀把他的嘴捣烂。
到了午饭时间,两个班的学生在基地食堂用午饭,用午饭后休息半个小时,他们便要赶路去江家村的六爷庙。
基地的食堂比徐家镇高中食堂还要宽敞富丽,学校毕竟还是得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连教学楼都走朴素节俭风,可外边就不是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食堂,弄得像电视剧里布满高科技的研究所。
江柿端着餐盘四处张望,“原来带我们来徐家岩不是摘柚子,是见世面啊。”
“徐家镇到底多有钱啊……”
他们中午吃的甚至是日本料理。
“什么料理?这不饭团吗?”
“我不吃生鱼……”
“烧烤?哦,烧鸟,鸟在哪儿?”
江橘白站在长桌前,手里拿着一个小碟子。
他在阿姨的示范下挑了一勺芥末,倒了酱油,用寿司沾着喂进了嘴里,被呛得当场就流下了眼泪。
他红着眼睛重新换了个碟子,这回连酱油也不要了,想吃什么直接往嘴里塞。
有的很难吃,有的很好吃。
他喜欢水果寿司,吃不惯生鱼。
后边大部分时间,少年都站在烤炉前,师傅烤一串他吃一串,把师傅吃得满头大汗。
“江橘白。”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叫得江橘白一愣,他没回头,接过师傅递来的鸡软骨。
徐文星站到了他的身侧。
两人上回因为江橘白的一句“你暗恋徐栾”而冷战……其实也算不上冷战,江橘白现在本来就不想和徐文星扯上关系。
对方不理他了,反而正中他下怀。
可真论起来,徐文星也没做什么使人感到恶心的事情。
“你怎么也来了?”江橘白莫名。
“压力太大了,放松放松。”徐文星笑着回答,仿佛那天跟江橘白的矛盾从未发生过一样。
江橘白觉得徐文星这个人,跟徐栾真的有些相似,都是这么云淡风轻,脸皮也都像是专门练过的。
“年级第一也有压力?”江橘白把串儿喂进嘴里,这比本地烧烤的肉块要小,但是味道要好不少,佐料味不重,又脆又香。
少年吃东西的样子格外好看,没有沾得嘴巴一圈都是,只是唇上覆了一层油亮亮的光,让他的脾气看起来都好了不少。
徐文星打量着他,也喝着汽水,点了下头,“昂,就是第一才压力大啊,怕下一次就不是第一了。”
江橘白:“那有什么,不拿第一又不会死。”
徐文星挑眉,“那你前几天还打算考满分?”
“打算是一回事,但我没说我非做到不可。”江橘白以自己的感受为重,他想考满分,是因为觉得徐栾能做到自己也能做到。
但如果做不到,他也不会折磨自己。
不值。
“你想得还挺开的。”徐文星眼神中有一丝羡慕,明晃晃的,只是江橘白低头苦吃,没发现。
江橘白难得笑了笑,“还行吧。”
他要是想不开,在与鬼做契,被徐栾缠上的那个时刻,他就该直接吊死在房梁上了。
不管怎么说,少年都还是想好好往下活的。
-
江六爷是江家村从伊始就开始每年进行祭拜的本土神。
每至逢年过节,江家村人就会每家每户都出一笔钱,凑成一笔祭祀用的经费,接着购买贡品,在节日当日,办一场隆重的祭神仪式。
江橘白小时候被吴青青带着参加过两回,很无聊,长大了再去,开始没多久就会和李小毛陈港悄悄从六爷庙的小门溜走。
庙每隔五年翻修一次,经费同样是全村人一起出,所以即使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庙宇依旧在江家村后山威严地屹立着。
爬上六爷庙有一段百步梯,说是百步梯,但从最底下看,就跟那云梯似的。
江橘白把外套脱了盖在头上遮阳,汗水从下巴往下淌。
徐文星走在他的旁边。
江柿用网兜拎着两个从基地带走的大柚子,但是太重了,他一会儿直接拖在地上,一会儿扛在肩上。
“六爷要是真的心疼他的子孙后代,就不该把庙建在这么高的山上!”
“我终于知道江家村的人为什么都那么瘦了。”
“我要是每年都爬七八回,我也瘦。”
“听说六爷很帅,是真的吗?”
“好像是,庙里有画像,身高两米,长得像二郎神!”
下午的太阳堪称暴烈,山道两旁几乎全是橘子树,最近的一批橘子已经被下了果子,树叶泛黄卷曲,但空气里还残存着橘子皮的味道。
江橘白的眼皮上都是汗水。
他用手背一抹,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一愣,百步梯的最高处,一道发虚的黑影站立在那里,它正朝下俯瞰着。
爬上山时,太阳西沉,庙宇在他们眼前矗立,前院停着一辆大货车,还有几辆轿车,在宏伟高大的庙宇衬托下,显得十分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