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终于停下滑动登机箱的脚步，轻轻一笑：“因为他没注意到啊。”
　　他？
　　“有一个人在柜台领取了登机牌，他是凌晨两点的飞机，航班号HL9527，过安检的时候正好23点01分，然后他去奶茶店买了杯奶茶，又去经纬书屋看了会儿杂志，最后还在土特产店买了点青藤市的特产，打算给家人或者朋友带回去，期间也许还上了一趟厕所。”
　　安然说到这儿嗤笑一声：“不过这家伙是个死直男，候机厅里的女装店和香水店丝毫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于是这两家店黑漆漆的，连招牌也没有。”
　　候机厅里陷入诡异的沉默，所有人都在细细思索青年的话，片刻后尤梨首先开口，她情绪隐隐有些激动，两颊也因此稍稍恢复了一点血色：“所以，安，安然你的意思是这副本其实是某个人曾经在青藤机场的经历，或者说行动轨迹？”
　　“嗯呐。”安影帝爽快地点点头。
　　“那这个人是谁？他在哪儿？”短暂的震惊过后，周珂虽然不愿承认但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安然的这番推论。
　　“那人应该已经死了。”付伟推了推无框眼镜，“我们在上个副本里遇到的地缚灵便是死后将生前的公寓变成了游戏地图。”
　　“可就算这一切都是那什么死人的行动轨迹，这和我们通关又有什么关系？”王心妍只想离开游戏，对于副本形成原因之类的问题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安然面色平静，摇摇头：“当然有关系，因为那个死人他就在这里啊。”


第16章 航班HL9527（16）
　　安然的话就像一记重锤将众人再次砸懵了，片刻后，孙晴惊叫一声，从排椅上蹦起来，尤梨伸手想拍拍她的背让她冷静，被对方飞快地躲开。
　　周珂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看向每个人的目光都仿佛在看鬼，王心妍手脚发软只能扶着椅子勉强让自己维持站立的姿势，嘴唇已经被她咬出了血，自打进副本以来一直还算淡定的付伟这回也没法淡定了，右手不着痕迹地悄悄攥紧了自己的背包。
　　候机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安然忽然想到LED屏上的那三条警告。
　　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漆黑的眸子变得幽深，里面看不见一丝光亮。
　　“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个死人是谁了？”瞧见安然的神情，老张从人群后方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问。
　　安然依旧笑眯眯的，点点头：“是啊，老张不就是你嘛。”
　　老张一愣，似是没想到火居然会烧到自己身上，讷讷的说：“不是俺，小伙子你别乱说……”
　　“是吗？”安然歪了歪脑袋，仿佛一脸迷惑，下一秒，沉重的消防斧吻上老汉布满油汗的脖颈，然而在最后一刻，后者的脑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往旁边折去，堪堪避过锋利的斧刃。
　　“鬼，鬼，老张是鬼！”孙晴哆哆嗦嗦往周珂怀里钻，不远处的尤梨看着这对苦命野鸳鸯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张黝黑的脸上浮现出斑斑点点的红色印记，眼球暴突，一张嘴裂到耳后根，他像动物一样趴在脏污的地面上，朝玩家们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然后他动了，手脚并用，以极快的速度朝离得最近的安然爬来，安然紧了紧手中的消防斧，正准备给这只人形大蜘蛛结结实实地来上一斧子，就见身侧闪过一道白色的人影，接着只听咔的一声，蜘蛛的脑袋旋转了三百六十度，老张的四肢跟弹簧似的轻微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这家伙死了吗？”周珂搂着孙晴，心有余悸。
　　“看样子是死了。”付伟将手从包上移开，神色复杂地看了那个戴面具的高挑男人一眼。
　　安然在自己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仅剩的一张纸巾递给白三宅，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脏死了。”
　　白三宅乖乖接过纸巾，仔细把两只手都擦干净，安影帝才勉强满意地点点头。
　　“以后别直接上手，那脑袋都起尸斑了。”安然叮嘱完，溜溜达达地走过去看老张的尸体。
　　白三宅顿了顿：“好。”
　　老张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容扭曲，死状恐怖，脸和脖子还布满了大片汗珠，而且因为候机厅里太热的缘故，尸体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安然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用斧头背小心翼翼地在对方身上翻翻找找。
　　“想不到看起来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居然会是副本设置的鬼。”孙晴心有余悸地往周珂身后躲了躲。
　　安然收回斧头，随手在奶茶店的吧台上拿了块抹布仔细擦干净，朝长发妹子粲然一笑：“老张一开始是和我们一样的玩家，并不是鬼。”
　　孙晴不敢与他对视，讪讪转开目光。
　　付伟像是想到什么，神情愕然：“难道说第一个死的其实是老张，之后他被鬼附身，一直混在我们当中？”
　　安然手上动作不停，漫不经心道：“是啊，他带了违禁品，也就是那瓶矿泉水，我本以为把水扔了可以救下他，可惜没用。”
　　尤梨想起老张之前时不时擦汗的模样，心里隐隐生出一个猜测，艰涩开口：“所以老张应该是溺死的。”
　　时间第一次发生倒流后她察觉孙晴和周珂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便把闺蜜拉到女厕谈话。
　　当时女厕的洗手台上全是水，满得溢到了地砖上，而之前许小绘还奇怪老张不过去洗把脸，为什么连上衣都湿了，对方说女厕的水龙头坏了，喷了自己一身，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老张可能就已经死了。
　　“你怎么看出鬼是他的？”周珂思来想去，说实话，老张生性木讷，在玩家中的存在感并不高，他觉得安然找出老张是鬼纯粹因为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
　　安然给了他一个漂亮的白眼：“我们关系很好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然后脚下一点，张开两条大长腿，骑着登机箱在候机厅里滑行。
　　周珂：……
　　为什么这种人能当明星？！
　　这时孙晴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说起来，老张刚刚确实有点奇怪，他不是进城打工的外乡人吗？一大把年纪了连飞机都没坐过，可他，可他刚刚骂我物质，还说我肤浅，而且还特别生气，就好像，就好像……”
　　孙晴绞尽脑汁，试图用合适的词汇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尤梨见状接口道：“就好像他自己被人这样渣过似的。”
　　“对对！”孙晴忙不迭附和。
　　这种愤怒如果出现在付伟，宋彬彬，甚至周珂身上都说得通，但老张只是一个年过半百，成天为生计和两个儿子婚事发愁的老实庄稼汉，就显得十分违和了。可当时除了安然，其余玩家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神经因为死亡和通关的巨大压力就像绷至极限的弦，这种状态下根本无法正常思考找到“门”。
　　付伟深深望向不远处耷拉着脑袋的青年，后者瓷白修长的脖颈弯成一个优雅的弧度，看上去纤细而脆弱，仿佛一折就断。
　　“既然鬼已经被揪出来杀死，那现在时间应该不会再倒流了吧。”王心妍满怀期待地望着安然，安然拖着消防斧，慢吞吞走到LED屏前，航班HL9527的登机口变成了3号，最后一栏重新恢复成了准点。
　　“不会了。”尤梨看了眼心不在焉的青年，代他回答。
　　王心妍这才彻底松懈下来，嘴里喃喃道：“这回门肯定能出现了……”
　　“怎么了？”白三宅发现自从“老张”死后，安然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轻声问。
　　青年精致的瑞凤眼微微眯起，似乎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深处的光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线索不够……”安然自暴自弃般一屁股坐在许小绘旁边的排椅上，硬邦邦的助理和佩奇对了个眼神，仿佛在问咋了啊？
　　佩奇没回答，转身去了土特产专卖店，片刻后，一支淡绿色的蛋筒被递到安然面前，丝丝凉意凝成的白雾从包装纸上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