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宴
一些粘稠黑红的鲜血伴随着浓烈的恶臭涌了出来,却并不是喷溅状的。
“滴答……滴答……”
黑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量很少。
所以甘棠将剪刀抽出来之后,又重新插了一次。
“岑梓白”的喉咙里冒出了一身含糊的咕哝。它使用的这具躯体到底来自于一个死人,而且因为不完整的缘故,他不得已利用了另外一具躯体的残躯——其实理论上来说它应该吸收的事那具躯体的才对,奈何那具躯体进入井里的时间很短,而且所有能转进去的缝隙和孔洞都已经被仔细地塞住了。
“岑梓白”也不太喜欢那具躯体的气息,它没有碰那只猎物。
可它喜欢的躯体,却是四分五裂的……它只能想办法把自己拼成一具完整的人身。
这让它比起自己的其他部分更快接近了甘棠。但如今,弊端也显现了出来。
在甘棠疯狂的穿刺之下,原本只是强行缝合的躯干与头颅分离了。
“咕咚”一下,“岑梓白”的头从脖子上掉了下来,骨碌碌滚了好一圈。
……
但男生并没有因此而死去。
即便只剩下了一颗头,他的表情依旧,鲜活如昔。它有些苦恼地看着甘棠,然后眨了眨眼。
“……为什么?”
它问。
“是我刚才没有把你舔舒服吗?所以糖糖你不高兴了?”
怪物一脸单纯地问道。
甘棠没有回答它。
少年跌坐在地上,身体直打颤。
他用一只手卡着“岑梓白”断裂的脖颈,另外一只手死死抓着剪刀,然后再次刺下。
这次他直接把“岑梓白”的双眼绞成了两团血糊糊的烂泥。
*
现在,“岑梓白”再也没办法看过来了。
甘棠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着掌中依然微微颤动的头颅,在心中想道。
第110章
“糖糖,别这样。”
在剪刀的戳刺下,“岑梓白”的面部皮肤和眼球,都已经被戳成了烂糟糟一团。
可到了这一刻,甘棠依然可以听见那颗头颅正在喋喋不休地开口同他说话,声音甚至是温和委屈地。
“如果我做的不对,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听你的话的。你看你都把自己弄伤了。”
明明眼球都已经变成了一团血糊糊的烂肉,然而怪物仿佛能利用另外一种方式观察甘棠。
而在它的提醒下,甘棠这才感觉到自己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才发现,因为刚才过于疯狂的举动,就连他自己的手心都已经破了。
殷红的鲜血就那样一点一滴缓缓渗出伤口。难怪刚才他一直觉得手中的剪刀握起来那么的滑。
而就在这个时候,“岑梓白”已经断裂的脖颈处,有东西微微蠕动了一下,有些深红色的软肉从创口的断面处探伸而出,故技重施,殷切地想帮甘棠舔去手中的血液。
“糖糖,你这样我好心疼。”
“好喜欢你哦。”
“糖糖,我爱你。”
……
怪物含糊不清地咕哝着,喃喃细语宛若精神污染萦绕在甘棠的耳边。
甘棠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闭嘴——”
他抓着剪刀冲着“岑梓白”发出了一声低吼。
“闭嘴闭嘴闭嘴——”
最后他直接伸手,一把扯出了头颅口中那条湿润红软的舌头剪了下去。
带有浓重腥臭味的血液,从舌头的断裂处涌出来。
“唔……”
“岑梓白”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的絮叨终于停止了。
甘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然后他踉跄着起身将手伸入怪物因为凝着血液,摸上去格外湿滑的头发,他就那样拽着“岑梓白”的头发,提着那颗头,一摇一摆走进了厨房。
他不太熟练地点起了老式炉灶里的火。
火舌鲜红,黑烟滚滚。
柴火的气息混合着热气扑面而来。
而甘棠对此恍若未觉,他只是拧着眉头,自顾自的将“岑梓白”满是血污的头颅硬生生塞进了燃着火的火灶腔膛之中。
既然是虫子,应该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处理了吧。
甘棠在心中平静地想着。他看着火舌一下子填上了怪物的头发和皮肤,空气中瞬间溢满了蛋白质被烧焦时特有的恶臭。灶膛处传来噼啪作响的声音,男生原本英俊的面颊上迅速冒出了大团大团的水泡,无数苍白蠕动的“线团”裹挟着半凝固的血块从头颅的窍孔中疯狂涌出,但很快就火焰吞噬,烧成黑而焦缩的一团簌簌滚落在炉灰之中。
“糖……糖……”
可是,“岑梓白”已经被烧焦的口舌却再次开始蠕动,从头颅的深处,再一次传来了怪物对甘棠的呼唤,那声音就像是从噩梦中传出来的一样。
“不要……这样……”它艰难地开口道,诡异的是,哪怕到了这一刻,它的声音听上去就是那么的无害,甚至还带着些许软弱和为难,“如果我被消灭了……对你来说会很……危险……它们太喜欢你了,我们都很喜欢你……但不、它们所有的思维能力都来自于……我的映射……它们会比我更……粗暴……它们太贪婪了……它们……会……不择手……它们会伤害你……糖糖……”
“放我出来……糖糖……”
“只有我能保护你……”
“糖糖……”
“糖……”
……
随着火势逐渐变得旺盛,那颗头颅也变得愈发焦黑。渐渐的,渐渐的,它的呓语消失在了噼啪作响的火光中。
甘棠一眨不眨盯着“岑梓白”。
在高温的作用下,炉腔中的空气有了些许水波似的颤动,以至于那颗一点点被烧掉了所有软组织,显露出头骨形态的头颅,此时看上去就像正在咧嘴冲着甘棠微微直笑。
甘棠的眼睛和脸颊都被扑面而来的热气扎得生疼,可他一点也舍不得挪开视线。
随着怪物逐渐失去活性,他的心也渐渐变得轻盈,不知不觉中,疲倦和困倦,就像潮水一般慢慢地涌上来吞没了甘棠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神智。
就连甘棠自己都发现自己终于蜷缩着身子,在燃烧的灶膛前合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梦。
而梦的内容,来自于那只怪物精心向他描绘的,地狱一般的未来。
他梦见了借肉井。
梦里的他身体又湿又滑,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
对于人类来说,需要砸断所有骨头才能勉强塞进去的井口,他却非常轻松地滑了进去。
狭窄的入口只是假象。
越是往下,井内就越是宽敞。
很快,人类挖凿的痕迹就在黑暗中消失了。
借肉井所连接的,是地底如同巨人的神经脉络一般复杂的地下洞穴……
在这里空气异常的潮湿,冰凉,周围一片宁静,这里没有一丝光,只有永恒奔流的地下暗河隔着岩壁传来的潺潺水声……
甘棠在蠕动。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毫不犹豫,带着归乡般的思念之情,不断地向大地的更深处滑去。
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时间,在梦中,时间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
黑暗中,他更是分不清任何的方向,但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的指引,驱赶着他,朝着那一片古老的家园爬去。
……
他终于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舒适而丰足的巢穴。
肉。
食物。
躯干。
惨白的躯体一团团交叠,被粘稠如同羊膜一般的粘液所包裹着,附着在洞穴的每一处岩壁之上。